08.還影
住院第二天,本來不想讓家裡的人發現我又自己去下斗的事情,一直不讓醫院通知。但後來我發覺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沒人照應的感覺實在很不好,才打電話通知王盟。上一次一個人住院的時候是出秦嶺那回,當時我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跟公安唬弄我的傷勢來由,但這次我從一睜開雙眼的瞬間,就好想老癢……我其實很羨慕他這種可以為了某事義無反顧的個性,我也承認他說的,自己的個性確實是婆媽,我覺得我現在面臨到的難題,除了他沒有人可幫我,可是我找不到他,也許再也沒有人可以幫我這個問題。────選自吳邪的筆記
張起靈一行人最後落腳在一個極小的山村,村子裡頭不過十來戶人家,一行人包了兩間樓子也就當作一個據點。胖子一把行李落下,就到外頭去兜轉,沿途幾隻雞跟光屁股的孩子就繞著他走,胖子似乎很習慣這種山村景致,覺得愜意又偷閒。
黑瞎子一入村後就沒閒著,開始查看村落的地形還有資源跟交通,張起靈一個人待在樓子裡頭,一如往常,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就是縮在一個固定的角落放空,囈語幾句杭州土話。
另一批的人馬比他們還要早到達這山村,對方那有一個年輕的領隊,是個二十五六歲左右的青年,名字叫齊元,是個辦起事來相當俐索、臉上始終掛著笑容、而眉宇間還帶著一股學生氣的人。他一見到張起靈他們的到來,就熱絡地上前招呼套近,張起靈說不上自己對他的感覺,回應對方套近的態度,也只用了一句:「我是技術雇員,事情黑瞎子清楚。」便讓一切作罷。
對方說是與他們同雇主的成員,但張起靈打量了雙方所持有的資源後,在心裡認同了黑瞎子的顧慮,齊元一行人總計有十二個,個個都配有齊全的軍用火力,反觀胖子與黑瞎子所準備的熱兵器,倒有點像小朋友的玩具。
隔早,一行人帶著裝備往山裡繼續走,探點的時間比一開始所預想的短很多,前面一段路是齊元在帶,他指著地上被樹根緊緊包裹住的石板說道:「昨兒個我們的人就是在這兒發現斷蟲道的。」他彎腰下去刨起一些石粉,「再往北一點的地方也有發現這玩意,但接下來我們就沒什麼發現了,估計是地面上的遺存耐不住這裡的氣候,損光了,接下來會比較困難些……」
黑瞎子接過粉末嗅了一下,便點了點頭認同這粉末中含有驅蟲藥草的氣味,緩道:「不急,小國的國力可沒大到造斗可以包下整個山頭,再往前走會有其他發現。」
「雲南多蟲,這裡的大小古墓,都會造這種斷蟲道來防止墳墓受到侵害。」胖子說著就轉頭給了張起靈一個眼色,原本走在隊伍最末端的張起靈,便慢慢地走到最前面。
下斗跟考古其實沒什麼太大的不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花在枯燥挖洞聞土的活兒裡,這次也沒有任何例外,張起靈跟王胖子兩人就在隊伍的最前端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動作,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隊裡的人開始有些耐不住性子,起先齊元還會出面擋著,後來也就放手不管。
胖子本不是會吞忍的人,沒好氣地頂了一句:「有本事你自個兒來挖!」又繼續回去幫張起靈執行下鏟動作,不過他也明白這股躁動自何而來,低聲問了張起靈:「老大,我是相信你的,剛剛不是找了幾個不錯的點,怎麼不下?」
張起靈搖頭沒說話,再讓人把探勘鏟多敲兩節下去,他握著鏟杆旋了幾下,把東西抽出來。
當鏟子完全抽離出地面的時候,胖子最先哎呀地叫了聲,張起靈面無表情地抓起鏟頭帶上來的深紅的泥土,放在鼻尖前聞了聞:「就這裡,可以動手了。」
齊元一伙人聽了這消息,立刻興奮起來,爭相圍過去要看個明白,而黑瞎子早一步往人群外頭走,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拍身上的灰,抬頭看見張起靈,就笑:「你還真會挑地方啊?」
「只是帶血而已,不能保證什麼。」張起靈沒繼續搭話,打量了四周,嘆了一口長氣,開始整理自己的裝備,看著齊元等人的忙碌。
在長期的下斗生活中,張起靈常常會有時代的錯覺感,他還記得自己用手拿鏟子挖盜洞的事情,但眼前齊元一幫人,卻是拿著軍用的微型炸彈放到土裡,一聲極小的悶響,地上就給炸開了一個土坑,要不了多久就炸開一條整齊的盜洞,並在下面清出一個空間讓人可以在裡面活動。
胖子指使著幾個人在最前面挖掘查探,沒多久就傳來發現墓牆的消息,胖子本來想直接打開,但又覺得不太對勁,便把張起靈叫下來確定。
下面的空間不小,但也沒有太過寬敞,張起靈並沒有辦法在下頭站直身子,他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輕輕地敲在墓牆之上:「後頭有夾層,如果要搬磚……」但是他話還沒有講完,黑瞎子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出,他猛一回頭,才發現黑瞎子已經自己跟了下來,也在摸索著這面牆,而且用更強勢的姿態朗聲說道:「再往下挖個一到兩公尺,從下面直接進到墓室裡,犯不著去跟這麼一大面的流沙牆作對。」
張起靈跟胖子愣了一下,他敲著牆面若有所思,最後也沒有否決黑瞎子的做法,讓出空間給齊元的人去忙,一行人再向下挖掘,並打出一個U字形的盜洞,張起靈這方自地面帶著自己的工具下去,拆解下幾塊石磚之後,放置一個小型的隨身風扇,讓空氣流通十來分鐘,待得火焰已經在裡頭能正常燃燒後,才扔了些螢光棒進去,自己打頭陣鑽進去接應其他人。
胖子是第二個進到斗裡的,跟著進來的人是齊元,張起靈守在盜洞口看著,大多數的人在鑽盜洞的時候,動作上都有顯著的不安感,張起靈清楚這是實際下斗時被氛圍影響而容易發生的情況,也沒多說什麼,只放慢了動作,等著人員全數進來。
盜洞打入的地方並沒有很寬敞,小小的石室裡相當簡陋,沒有特別的彩繪,整體的建築略顯粗糙,齊元進來緩過一會兒之後,興奮的情緒立刻翻了上來,他跑到牆邊去看,剛好有幾個地方的磚牆剝落,露出了裡頭橘紅色的蠟牆。
「這就是流沙牆啊?」齊元的手才剛抬起來,張起靈立刻喝了一聲:「別碰,如果你不想我們全被埋在這裡的話。」
「哎,張小哥你別嚇我。」齊元搔了搔頭,或許是張起靈的口氣問題,他的樣子顯得有點困窘,站在原地愣了愣,最後搓著手回來接應運過來的裝備,胖子看了一眼,忽然低笑出聲,拉了一個人上來之後,才道:「少見了,這種小鬼。」
張起靈轉頭盯了眼低頭幫忙的齊元,若有所思地,又拉了幾人進來之後,才問:「黑瞎子呢?」
「你說那個戴墨鏡的?」一個剛爬進來的人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在最後頭呢!」
等著所有人都安全進到斗裡,已經是四十分鐘後的事情,人一多,喧鬧感也跟著重了起來,漸而沖刷掉斗裡本有的陰冷與緊張感;相對著,齊元一伙人對張起靈他們的依賴度也因為一進入墓室裡的感覺並沒有帶給他們太多衝擊的情況而降低,態度之上又轉回早些不甚客氣的模樣,裝備重新穿上後,就握著槍指著胖子道:「喂,接下來怎麼走?帶路啊!」
「小鬼,現在是誰求誰?你給胖爺我客氣些,拿著槍什麼意思?」胖子眉毛一挑,正要發作,齊元趕緊介入中間打圓場,不過好聽話說沒多少,轉個方向,意圖也相當明顯地要求張起靈等人打先鋒。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這些人也不用這麼緊張吧?」黑瞎子無謂地聳了聳肩,自己先離開了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指著一面牆:「從這裡的簡陋程度來說,這該是建築上的平衡空間,來幾個人去那面牆找找有沒有可以動手的地方,小心,別觸著機關了。」但他話音落了好些時候也沒人動作,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沒人敢動手。
黑瞎子最後把目光落在張起靈的身上,胖子便拉著張起靈一起靠過去,三個人在牆角摸索一陣,最後在角落那裡挖出一個可供人通過的小洞。這回黑瞎子倒是很快地鑽了過去,且一刻也沒停留、招呼也沒打,就甩著自己的手電筒想要繼續往前走。
張起靈見狀立刻伸手拉了他一下:「黑瞎子?」
「別怕,我不會讓你出事。」黑瞎子笑著拍開張起靈的手,對著後來的胖子說道:「小張給你看著先,我去前頭兜兜。」
盜洞之後接連到一間約莫十五坪大小的墓室,牆上一樣沒有特殊的彩繪,但比起前一個地方,已經精緻華麗許多,牆上充斥著滿滿的圖騰刻畫,黑瞎子草略打量之後嘀咕了一句圖騰神巫信仰的碎語,又往其他地方繞去。
墓室的西邊已經有點坍塌,結構不甚穩固,然在墓室的中央卻造有一道一公尺高的石階,小牆似的,剛好把房間分作兩塊。黑瞎子走上去一看,發現中間有一道五十公分寬的溝渠,裡邊黑幽幽的,看起來是沒水,但用手電筒也照不見底;在溝渠的另一邊,也造著一座一樣的石階,另一邊的墓室就保存得比較完整,沒有頹塌,正中央有著一道一米五寬的墓道橫在那兒。
「我過去瞧瞧。」黑瞎子一跨過那道溝渠,另一陣聲音就自他身後響起:「這是祭祀臺的活水渠道吧?」黑瞎子猛一回頭,發現是齊元與王胖子已經跟上來,而張起靈人在盜洞口守著。
他站在原處,既不回答齊元的問話,也不打算讓道給對方過去,只輕拍了王胖子肩膀,示意他先到對邊去,才轉頭對著張起靈喊道:「小張,你來一下,」他站在石階上,用手電筒指著另一端的墓道:「先跟我去蹚蹚那個墓道的雷,讓他們留在這兒。要是那裡沒什麼危險,再讓所有人過來。」
張起靈頓了一下,解下腰上的礦燈擺在原處照明,接著就抓起自己的裝備往黑瞎子的方向過去,但他人才剛踏上石階,就聽到一陣悶響,伴隨著一聲石塊崩落的聲音,空氣中開始蔓延著一股刺鼻的氣味,在場的所有人愣了一下,胖子站在墓道口,緊握著槍不停地來回張望,想找出聲響的來處,張起靈第一個反應過來,先是狠狠地瞪了黑瞎子一眼,接著對著所有人叫:「快過來!礬酸頂破了!」
幾個反應比較快的,立刻跳上石階,快速地跑到胖子跟黑瞎子站的地方待著。但幾個剛鑽出盜洞的人卻沒這麼好運,他們只低頭看見自己的腳邊流出了陣陣暗紅色的液體,那很顯然的不是血液,可惜情況也不容他們多做揣想,第二聲悶響緊接著響起,這次混上了更多石塊的崩落,半面墓牆毫無預警地垮下,大量的深紅色液體便從一開始的耳室湧出,幾個愣在原地的人被那液體澆到,一聲慘叫,迅速地倒在地上打滾,不消多久,刺鼻的腐蝕味立刻盈滿了整個墓室。
「這怎麼回事?哪來的礬酸?」
齊元大叫一聲,本來想直接跑回去幫忙,張起靈也作勢要往回走,卻沒料到另一聲悶響又起,這次連這間墓室的墓頂也有點鬆動,陣陣的液體從牆角不斷滲出。
「哪個白癡碰到了機關!」胖子氣得大罵,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前去抓了張起靈,硬是把人扯了過來,「快退到墓道裡,被這玩意澆到不是開玩笑的,馬上會被燒得跟血屍一樣!」
當張起靈一跨過那溝渠的同時,又是一陣小小的土石鬆動的聲響,這回連他自己所立足的石階也開始不穩固,還站在上頭的齊元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要摔入中間的溝渠中,本能性驅使,張起靈反手推了胖子一下,借力伸手一撈,拉著齊元兩人一起摔到墓室的另一邊,幾個人倉皇地退到墓道之中,等著外面落石的聲響與哀號完全停歇,已是三分鐘後的事情。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元驚魂未定地扶著墓道牆站起來,他揮開空氣中難聞的氣味與塵埃,慢慢地蹭出墓道想回去看看,卻發現另一邊的墓室幾乎全塌陷了,墓土的氣味混著強酸與血肉的味道著實使人作嘔。
「這裡結構本來就不穩,剛剛應該是有人碰到機關,引發防盜牆的作用……」黑瞎子拍了拍身上的灰,把跌在地上的張起靈拉起來,「沒辦法,只能另外找出路,走吧!」
「走?你什麼意思?還有人在那下頭,你不打算去救人嗎?」齊元晃著身子再次爬上石階,但看著崩落的亂石,卻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因為目前加上黑瞎子跟自己,人員總數不過七個人而已,扣掉留守在村子裡接應的,「有六個人還在裡頭,他們都是我的隊員,我不能見死不救。」
「人?」黑瞎子挑眉一笑,「我給你五分鐘,你去喊喊,還有人應你聲,我就幫你把人挖出來。」
「我就去找!」齊元叫了另外三個人跟自己一起去,但其中一個人是跑得慢的,小腿被礬酸給濺了一些,正給胖子包紮著沒辦法動。然三個人弄了半天,也是一臉頹喪地走回來,黑瞎子這回不多問了,只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繼續走吧……」
張起靈走在隊伍的最末端,眼下這一群人,不過短短的幾分鐘裡,氣焰全盤降了下來,他看著打頭陣的黑瞎子的背影,想了一下,或許有點掙扎也有點對自己的不明白,他撥開人群,走在黑瞎子的身邊,用很輕的聲音說:「瞎子,不要這麼絕。」
「張大善人……」黑瞎子低聲笑著,他加快腳步,拉開自己與人群的一點距離,他的右手依然握著手電筒照路,但他卻把自己的左手伸到張起靈的面前:「你看見血了嗎?你阻止我了嗎?」
「……」張起靈一時語塞,他盯著黑瞎子的臉孔,忽然覺得自己的思考邏輯上可能出現了些微的錯誤,便沒再多說什麼,只伸手捏了自己的眉心:「接下來,安全為上。」然後默默地退回隊伍的最末端繼續走著。
在黑瞎子寬限給齊元的五分鐘裡,黑瞎子就站在一旁,用極為悠哉的姿勢抽菸,張起靈也只是靜靜地靠在墓牆上看著,齊元在亂石堆裡上上下下走動的模樣,沒來由地,讓他感覺到一股煩躁。
那五分鐘裡真正與他人有過交談的,是胖子。
他半安慰地同那個被他抓來包紮的人閒談:『這傷口是要不了你的小命,但要是感染了,也會切走你一條腿。等一下若找到其他的出路,先送你出去找醫生處理吧!』這個人的小腿被礬酸濺到,雖然用了大量的清水來清洗,但被腐蝕的情況依然很嚴重,胖子皺著眉頭問:『我說,你們都是第一次下斗嗎?這樣子沒神經……』
那人咬著牙讓胖子在自己的傷口上撒了消炎粉之後,只道:『哪兒有錢賺我就往哪去,山匪我也幹過那麼一陣子,誰曉得這那麼危險?』
胖子撇了撇嘴,『不是我胖爺愛嚇唬人,幹這行的都要做好把人頭別在褲腰帶上的心理準備……』他指了齊元,說道:『爺我也是走過幾個兄弟的,你隊長這真不是好法子。』
儘管張起靈認為黑瞎子的做法不甚妥當,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黑瞎子在極短的時間內造成了對方的恐懼壓力與絕對的依賴心,在斗中行動的主控權算是完完整整地握到自己人的手上,效率與安全性提高了很多不假。就現在來說,他們的指令是可以得到絕對的服從。不過張起靈還是打從心底感到一種極度的不快……他說不出一個具體的形容,因為那是前所未有的,於是比起思考這個情緒從何而來,張起靈情願去剖析自己何以有此想念?
雖然後續的工作時間短了很多,但這個斗的規模卻比他們一開始預想來得大,這一個群葬古墓裡,大大小小的大概有十來個斗接連在一塊,他們前面走了幾個,都沒找到可能存放胎蛹的地方,估量著所有人的體力,黑瞎子決定找一個墓室先休息。
由於一下斗就遭遇到折損隊友的情況,加上整日都沒有特別的進展,齊元一伙人顯得有點沒精神,然黑瞎子從來不是一個會肩負他人情緒的傢伙,他在墓室裡點了無煙爐取暖,順便換下走了一整天汗濕的衣服後,就縮在角落裡休息,倒是胖子還願意閒扯幾句,讓氣氛稍有緩和,不過這也只是起頭的時候,時入深夜之後,胖子也跟著縮在睡袋裡睡去,於是一伙人裡醒著的,只剩下守在風燈旁的齊元跟淺眠剛醒的張起靈。
張起靈醒來之後,靜靜地靠在墓牆上看著齊元,他有一種衝動,他想過去跟齊元說他覺得他不適合倒斗也不適合幹這種營生,不過張起靈後來沒有這麼做,因為他之所以想這樣跟齊元講,是因為齊元望著風燈的表情讓他想到吳邪……有的時候記憶就是這樣子回來的,似真似假,咻地一聲就爬進了腦海,因為張起靈不懂懷疑,所以他只能選擇相信、所以他這四十多個年頭裡,才會這樣奮不顧身地往斗裡跑,跑回這個最容易讓他想起過去的環境裡。
張起靈明確地知道齊元臉上的表情叫做悲傷,那個表情曾在吳邪的臉上出現過一次,他不敢說他記得,他只能講他知道他的腦海裡正浮現著吳邪抱著一個女人呆坐在水池邊的樣子,女人的眼神很空洞、吳邪的眼神很不知所措,張起靈他只負責站在一邊,就像他早些時候站在墓道邊上看著一樣,他扭斷了一隻蛇的脖子,說這個地方不適合久留。
吳邪執意地帶著那個女人的屍體走,他知道自己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那時候的他,靜靜地走在人群的前端,但只要他一回頭,就可以看見吳邪抿著嘴脣吃力的模樣……女人的屍體趴在他的背上,不過從吳邪的眉頭來看,張起靈認為吳邪在那個當下還覺得自己背著一個人。
最後,他們在一個沼澤邊休息,那時的夜已濃出一種淒寂,吳邪一個人默默地提了一盞風燈蹲坐在女人的屍體旁邊,吳邪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那女人的屍體旁,抬頭看著夜空……那個時候,張起靈就在吳邪的臉上讀到名為哀傷的表情,那是一個對他來說有點模糊不清的概念,於是他有了一個衝動──他想去跟吳邪說:『回去,你不適合倒斗。』
是了,那句話現在張起靈想起來是自己一直想跟吳邪說的,只不過他從沒有說起。
其實這個念頭並不是在此時此刻被翻掘而出才驚覺到的……張起靈雖然失憶過,但他依然明白倒斗的危險性與吳邪的性格,於是他在這裡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矛盾點與癥結,即便他懷裡的疑惑越發龐大,他也欣然地闔上雙眼,側了身子,縮在睡袋裡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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