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老癢】片羽27地路

27地路


黑瞎子把暗門撬開,別過頭去閃過第一波悶濁的氣味。他讓解子揚守著外頭的情況,自己則點上一根小蠟燭放在黑摺子的前端便慢慢地推進去。蠟燭火苗在剛放入的瞬間矮了些,所幸沒多久後又恢復為正常的情況,火苗的方向甚至有點向外傾斜。


「行,空氣沒問題,裡面有風,這不是死路。」

他估量外面的情勢,解子揚只道主殿那裡的聲音還大著,解雨臣今晚該是留宿在裡頭,夜深了,不太有可能會再繼續搜索,且中庭之中已無巡走之人。聞此,黑瞎子便大膽地打開狼眼手電筒往裡面照去,狼眼手電筒的照明範圍為最遠可以到達四十公尺,直線距離是很快就探到牆底了,但暗門之後大概往前個兩三公尺處接著一道向下的樓梯,在光線之中,歪歪拐拐的,不曉得是真的那麼深還是樓梯本身被造了手腳,竟也看不見底。

他轉散了光圈之後,發現樓梯不窄,約有個一米五寬,最開始的平臺大小甚至有個三米平方,整條暗道的高度竟也有個兩米高,換個說法都能說是個玄關了。



「去找個能做遮掩的東西過來,別太重,我們只能從裡面移動。」

「這兒能有什麼東西?櫃子是鎖死的,能動的也就那幾張破椅子,湊合著用吧!」



黑瞎子先把兩人的登山包都推進去,自己再跟著爬進去,在裡頭他倒是挺放肆地直接把礦燈打開,等解子揚也進來之後,再小心翼翼地拉過椅子來當掩護,最後把暗門給關上。他並不期望這樣的行為可以做到完整的隱藏,只求不要太早被發現。

「是算盜洞嗎?也修得太整備了吧?」

解子揚的聲音裡充滿了驚奇感,他舉起礦燈打量著這四周,地板與石階都鋪上了石版不說,牆面並非是原始的土層,而是水泥,解子揚身手摳了摳,發現水泥的感覺跟外頭他所剝下的是一樣的觸感:「又是水泥也沒彩繪,這也不是墓道。」

「對盜墓賊來說,斗是盜完就可以丟的東西,完全不用去在乎完整度,所以盜洞才會打得隨便。」黑瞎子跟著打量了四周:「但這裡有修葺痕跡也不奇怪,不就剛好證明了我們一路以來的推論?」



黑瞎子把現下的時間和海拔紀錄之後,便坐在平臺上將兩人的登山背包打開:「紮營的東西先拿出來丟這裡,照明和防身的用具都放在隨身袋裡。這不會是帝陵的規模,耗不去太多的時間,咱速戰速決。」

解子揚依照指示把裝備換成輕裝,並在黑瞎子的要求下帶上手套,等一切裝備更換妥當,黑瞎子按下自己的碼錶,便領著解子揚順著樓梯下去。樓梯一路彎彎拐拐,繞走了一下子終於到底,接連樓梯的是另一條長長的走道。

手電筒照過去,走道長度約莫二十米左右,盡頭處有一道繩梯,接著牆面上的一個小方洞。這走道上牆面和地板用的是和樓梯一樣的建材,兩人心忖這裡應該沒有危險便加快腳步匆匆經過。



繩梯的堅韌度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錯,兩人先後爬上去,接續於其後的空間小了許多,兩人都必須貓腰……甚至到跪爬才過得去,且四面的建材也變成粗糙的石塊。這段路解子揚縮爬著二十分鐘以後,便覺得小腿有點不堪受,但是在他前頭的黑瞎子速度完全沒有減慢地往前頭走,他也只好咬著牙繼續撐過去,一個沒注意,直接撞上忽然停住的黑瞎子。

「你幹麼?」

「要入場前總要給你時間醞釀一下不是?」

黑瞎子把身子側開,讓解子揚有辦法看到前頭的景象,他點了幾兩支冷焰火往下丟,四散的低溫火花驚擾了幾隻蟲子,又把手電筒的光圈調散來照個整條墓道:「長度超過四十米,牆上的壁畫的顏色完全氧化,應該是在上一次倒斗的過程裡就遭到破壞。」



他俐落地跳下去,再轉身來接應解子揚,墓道並不窄,兩個人並肩而走尚有空間,黑瞎子打了頭陣,交代解子揚不要任意觸碰牆面後便慢慢地往前行走。



「接下來就是尋寶遊戲,東西應該就在這個斗裡,只是不曉得在這個斗的哪裡。」

解子揚隨口應了聲,他決定忽略黑瞎子的絮絮叨叨,甩著手上的手電筒四處看著,但他也聽取黑瞎子的說法,離牆離得遠遠的,在知識和常理的層面上,解子揚自是明白墓道的牆上經常有機關的存在,不過他也沒太留心於其上,因為比起明白這些常識,他更明白的是自己的腦袋,他最後決定放空,不遠不近地跟在黑瞎子的左後方,然而一路走著,腳下所踏的石磚忽然陷了下去,解子揚在第一時間立刻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也只能於事無補地看著黑瞎子轉過來勾起充滿鄙視的嘴角,同一時間,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之外,還隱約浮現了很微弱的齒輪轉動聲。

「別發愣。」

黑瞎子止住腳步,把解子揚拉到自己身後,並用手電筒四處照著:「快找是哪裡的機關動了!」



緊張的氛圍在轉瞬間漫開了整個墓道,齒輪轉動的聲音還在持續著,但是等了好一陣子都沒有反應,就在解子揚有所鬆懈的時候,連續三道破風聲響起,解子揚一愣,只感覺撲面一陣強風,三個銀色的亮點飛快地朝自己襲來,接著他視線一轉,忽然黑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道拖扯著自己,同時肩膀也被粗糙的石地撞得生疼。他想叫,然而比他的哀鳴更為響亮的卻是破風的箭響……約莫過了十多秒,箭響聲終於完全消失,解子揚的耳邊只繞著自己的喘氣聲。不知何時,勒著自己脖子的力道也消失,反成一股推力,扶著自己坐起來。

「解少爺……」

黑瞎子的聲音幽幽地從解子揚的後頭傳來,一道慘白的光線從自己的後方射出,這時他才明白剛剛是黑瞎子扯著自己逃,自己本來站立的地方,密密麻麻插了十來根箭。

黑瞎子踉踉蹌蹌地越過解子揚,朝箭堆走去,語氣裡有點不耐地說:「你的記憶好歹下過兩次斗,別中這麼低級的機關呀!」

解子揚吐了一口氣,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地走到黑瞎子的身邊:「你知道八國聯軍的事嗎?」

「怎麼不知道?」

「那圓明園的火是你放的嗎?」

黑瞎子聞言,拔箭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大笑:「你挺有樂子的嘛,解少爺。」然黑瞎子的笑聲很快就變成嘴角上的淺勾,他盯著自己手上的箭來來回回地看,又把眼神放到解子揚的身上。這一個眼神傳輸給解子揚太多的想法,致使他立刻抬手道:「等一下,我把我的腦子管得很好,這東西不是老子弄出來的!」

「我知道……」黑瞎子把玩著手上的箭簇,又彎下腰來多拔了些擱在解子揚的手上:「憑你的腦袋也想不出這麼新潮的玩意。」

「你……」

黑瞎子哼著小調,往墓道剛下來的地方走過去,解子揚看著他行走的方向有點遲疑,但還是跟了上去。隨著手電筒光線的遊移,兩人很快地在來處的左右兩方發現兩個已經射空的弩箭機關。黑瞎子要解子揚維持著照明,自己翻出工具便想拆解這個機關。

「你想幹麼?」

「想證明。」

「證明什麼?」

「你把箭頭看仔細……」黑瞎子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沒有兩三下,已經拔出了一塊墓磚:「箭上沒有倒鉤、沒有血溝,連個鏽斑的氧化痕跡都沒有……你說這是什麼時代、什麼材質?」

「不鏽鋼啊!這有什麼……」解子揚說著,平淡的表情裡卻忽然閃過一絲驚訝,他趕忙跑回去,把所有的箭都看過了一次,他登時明白了黑瞎子的反應,依照他們之前得到的可能資訊,這個斗原先出來的是戰國帛書,就算這東西是竊盜之後的再陪葬品好了,從這墓道的壁畫來說,雖然顏色已經頹壞,還是稍微能辨認出這樣的風格是漢代左右,於是推論而下,這個玩意的出現……



「這、這裡怎麼會有不鏽鋼?不鏽鋼不是十九世紀的產物嗎?」

「這就是了,工業革命後才出現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呢?」



黑瞎子把整個機關從墓牆裡頭拔出來,整個機身是不鏽鋼與木頭所造成,且有不少的塑料混在其中,整體的運作還相當正常,絲毫沒有任何的壞損。解子揚接過來拿來把玩一陣之後,他只覺得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大,然而隨之而生的興奮感卻也越來越無法形容。

黑瞎子從墓牆裡扯出了一條青銅鐵鍊,特別挾住了鐵鍊前端的白鐵扣說道:「機關本身是這個古墓原有的沒錯,但這是被人拆解之後重新安裝上的,這個鐵扣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我爺爺他重新裝上的?」

黑瞎子點頭,把弩箭的座臺放回去,重新走在墓道之中,這回他的速度就慢了很多:「老九門是什麼貨色?這麼小的機關他們不會躲,會直接選擇拆解掉。我想這個斗本來的機關早就被拆光了,只是……」



「只是我爺爺為了要藏東西,他在離開的時候又把所有的機關裝回去。」解子揚說著,把腦子裡的資訊重新思考後又說:「而且這個東西的被藏匿,該是有一群人都知道的,這種工程不可能靠一個強者就做得來。」

「是了,所以採用共犯結構所藏的東西,其重要性可想而知了不是?」

「但相對來說,這個斗也變危險了吧!」

「對,因為你現在是要和你爺爺對著幹,但我也真不懂你們解家人,做事怎地這樣不乾不脆?留了地圖的同時又留了機關,難道這算是鑑定考試不成?」



黑瞎子的語氣裡開始漫出一股輕佻,基本上,黑瞎子的輕佻算是他的個人存在的基礎配備,然而在他和解子揚相處的時候,或多或少會嘗試著去壓抑這一個面相的頑劣,尤其在他知道解子揚本身其實是一個很大的不安定體時。

然而現在,護送小少爺回家的褓母任務在黑瞎子的腦中已經慢慢淡去,漸而竄生的是一種下地的刺激感……

這裡來另外討論一下黑瞎子這個人好了,畢竟在解子揚回去的路途之上,黑瞎子占了相當重要的位置。在文章的前段,黑瞎子自嘲過自己宛如走狗一般的存在,確實,假若倒斗這行當也論派別、講出身的話,他毫無疑問是個體制外的小雜碎,不過憑藉著自己的一絲力量,還能不上不下地卡個不錯的位置……但就論黑瞎子的本性,他還是會對這樣的情況感到不滿足,於是現在讓他感覺到興奮的,在於這個斗是由老九門的解家所擺設出來的,而且他正在和解家競爭。

老九門對黑瞎子是沒什麼吸引力、純粹的菁英血統證明書對他沒有影響,但是打敗菁英或是對菁英下挑戰,黑瞎子便覺得趣味橫生了



「解少爺,你接下來跟著我走,腳踩我踩過的地方,別胡亂跑。」



他不該這麼去看待解子揚,但是解子揚在這個當下對黑瞎子來說就像一個無法綁在身上的登山背包,他喜歡單幹的心理沒有改變,這裡是斗,是他黑瞎子自己的遊戲場。他拿出摺疊式的探路杖,越過地上一排的鋼箭之後便繼續小心地往前行走,可墓道的盡頭卻是一堆落石,黑瞎子轉了轉手電筒,意料中的在落石堆的頂上找到一個小盜洞。

「石塊完整,是自然坍塌。這路該是解九爺開給咱的!」

黑瞎子把照明的工作交給解子揚,自己先確定石塊穩固度,兩三下便攀了上去,一如先前,他轉過來確定解子揚前進的狀況,石塊的坡度不大,解子揚自己爬著也算順手,但黑瞎子卻注意到解子揚的目光似乎是落在自己的身後,且帶了一些疑惑。



「好了親愛的解少爺,你專心看我就好了,別瞧些有的沒的!」

黑瞎子伸手一把將解子揚拉了上來,轉過身去繼續前進。盜洞的前方依然黑糊糊的,什麼東西也沒有,再說,已經被開發透的斗也很難再有什麼……不過黑瞎子相信,只要解子揚在,那麼一切就會變得有點難說。



「黑瞎子,等等……」

解子揚的聲音響起,黑瞎子不得不轉頭過去查看,他在轉頭的時候其實是有點猶豫的,所幸轉過去看見的景象十分正常,只有解子揚那帶著些不安神情的臉孔。

「我發誓我沒有亂想。」解子揚咬著下脣猶豫了好一陣子,才繼續說道:「有東西拉住我的腳,我應該轉過去確認嗎?」

黑瞎子心忖盜洞裡不太可能有機關的出現,在這安全的空間裡如果有任何的非人為或自然意外,那麼解子揚會有九成的機率是元兇。



「不,你別動,我看。」

他讓解子往邊上靠過去,自己握緊了小刀子轉過去查看。這盜洞雖小,但還能讓兩人擦肩,但當他繞到解子揚身後的時候,手電筒一照,解子揚的腳上卻是空無一物,黑瞎子正在納悶著,沒料到一抬頭,卻看見了解子揚握著槍正對著自己……



「黑瞎子,你不要動。」

黑瞎子相信解子揚不是一個愚痴者,不會做出不利於自己的舉動,那麼會造成解子揚舉槍的情況,也只剩下他最討厭的一種:「在我的哪裡?」



「右肩上,還沒沾到你。」

「我數三,你開槍的同時我閃開?」黑瞎子深呼吸了一口氣:「一、二、三!」



解子揚扣下扳機,黑瞎子也瞬時晃開身子,響亮的槍聲之中還伴隨著一絲奇異的尖叫,解子揚不肯收手,當下又補開了一槍,等著動靜稍妥之後,方拿著手電去照,然而光線一落,兩人的眉頭都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只見橫陳在地上的,是一隻兩個巴掌大,爬蟲類般的生物……說生物,兩人也不太確定,畢竟從牠身體裡流出來的體液是濃稠的綠色,且看起來光滑柔軟的身體,卻有著堅硬的爪子和利牙。



黑瞎子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翻著屍體,默不作聲地,只是看著解子揚。被盯著看的解子揚也知道黑瞎子可能的想法,他是想反駁的,但是到嘴的話卻又吞了回去,過了好些他才說:「我有吞藥,這……應該不是我想出來的。」

「也許是另外兩個解子揚。」

黑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繼續趕路,但他們才剛動,卻又聽到另一聲槍響,這槍響遠遠的,可是在斗裡聽起來卻分外明顯,黑瞎子彈了下手指:「嗯,我們得快走,他們可能也找到下來的路。」

「等一下。」解子揚一把拉住了直欲往前的黑瞎子,看著對上自己的疑惑神情,他頓了一下才將一把裝了滅音管的手槍按到黑瞎子的手上:「你,把這個帶著。」

聰明如黑瞎子,他當然知道自己手上的東西是從哪裡來,只覺得相當的頭疼,苦笑道:「解子揚,我說過了,你不要……」

「你不要太自信!」

解子揚打斷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後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三分看的是地上奇怪生物的屍體,剩餘的七分卻是投向無盡的黑暗之中:「我比你還怕發生意外,槍不夠是事實,這個當口,誰出事了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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