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行山之戰 其二
「解雨臣？他動作也忒快，我還以為他本人的速度會晚一些才到……」
黑瞎子在樹洞前停下腳步，將風燈扭亮了就放在一旁照著，他沒去理會跑得上氣不接下去的解子揚，只把自己的指南針拿出來，在地圖上對了一對，便道：「解少爺，我們得趕一下夜路了。」
「黑瞎子……老子可沒你這麼好的體力。」
「我不懷疑這點，但路還是要走。」
解子揚不可置信地盯著黑瞎子，不過回想起來，黑瞎子是在看見裘德考人馬之時，便下了要趕路的決定，不然他不會這麼快就把帳篷收好，於是他也意識到黑瞎子完全沒有和自己妥協的可能。
解子揚嘖了一聲，倒也認命地把裝備重新上肩，卻在他要動身的時候，黑瞎子一把搶過他沉甸甸的登山包，只把幾樣東西拿出來裝在隨身的戰鬥包裡交給解子揚，並把槍拿出來讓他帶著，剩下的黑瞎子自己扛了便邁開步子往前走。
「若裘德考跟解雨臣的人馬都出現在這裡，就表示我們的方向沒有錯。裘德考的人做事會把人分成三批：前、中、後，剛剛看見的應該是中間的部隊，先遣部隊該在更前頭的地方。至於解雨臣的人，他們不用躲巡山隊，連夜路也能趕。」
黑瞎子甩著手上的手電筒，夜晚的山路在冷白的光線下顯得相當陰森，而照明的不足增加了前進的困難。解子揚在黑瞎子的後頭跟得相當吃力，但是這夜行的疲憊感卻莫名地給了解子揚一種真實……不同於日前在海外的奔波，那種形式的疲累總讓解子揚有時間分神於和另外兩解子揚進行溝通，但是現在這種完全加諸在肉體上的疲憊感則把解子揚精神上的閒暇給一一剝奪，取而代之是另一種層面的輕鬆。
「往前趕一段，只要在下一個定點上，讓我確定好他們的路線跟我們的有沒有太大的差異就放你休息。」
崎嶇的山路一走就是三個小時，解子揚沒記自己和黑瞎子離開第一個營地的時候是幾點，但低頭看錶，深夜兩點多，他們的路程終於在黑瞎子用望遠鏡找到了另一點微弱的星火之後才告休。
這回黑瞎子找到的休憩點是一個破草亭，看起來是以前入山的獵人或採藥人為了中途的休憩而搭建，這亭子省去了重新搭帳的麻煩，防水布一鋪，抖開睡袋，強大的倦意襲上解子揚，他鑽入睡袋沒多久就睡去了。
隔天早上，解子揚是被鳥叫和陽光給驚醒的。他猛一睜開眼，太陽所攀升的高度早已蒸散了所有的露水，叫他愣了一秒於這山林的美景，但下一秒他立刻鑽出睡袋四處尋找黑瞎子的身影。
亭子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解子揚腦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依照黑瞎子趕路的行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自己可能五點就被叫醒繼續前進，但是現在……亭子裡只放著自己的登山包，黑瞎子的卻不見蹤影。
解子揚倒了水壺裡的水漱口洗臉後，便摸出自己放在腰上的槍，他想他有必要先確定自己所在環境的安全度。
在陽光的照耀下，解子揚終於看清楚這一帶的景色，先不討論自己來此的目地的話，他認為這個地方若開發出來將會是一個著名的景點。他憑著自己昨晚的記憶，勉強拼湊出可能的行走方向前進，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左右，一陣涼風拂面而來，解子揚轉頭看去，發現在草坡的下方有一個小水池，說小，也有一個籃球場的規模，只是不到湖的程度。
解子揚思索一番，造成他決定下去查看的主要原因是立在水邊的身影──黑瞎子。不過他也不是開心地直接走下去找他，昨天解雨臣開槍時的表情提醒了他，他現在可是要把頭別在褲腰帶上的人，他把槍上了膛之後，才輕手輕腳地摸下去。
「喂喂，我什麼都沒做不用這麼待我吧？」
黑瞎子的聲音快一步飄來，帶著些輕佻，解子揚確定眼前人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只羅盤的時候，他便把槍給退膛，快步靠過去。
「我以為……」
「我還有點職業道德。」黑瞎子笑說，指了指自己在架在一邊正在燒的水，說：「沒想到你這麼早醒，把東西拿下來，今天不用趕路。」
解子揚雖然存著疑惑，還是聽黑瞎子的話把所有東西都拿下來，黑瞎子悠哉地煮了方便麵權當早餐，最後還沖了一杯咖啡給解子揚：「多虧了你的故事，不然我還沒有聯想到這點。」
「啊？」
「照片後不是寫了震鬼於觚竹西海嗎？」黑瞎子指著解子揚的胸口，他知道解子揚一直把照片藏在裡頭：「觚竹、北戶、西王母、日下，古謂之四荒，而觚竹指的是北邊。《山海經》在〈大荒西經）有記：『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他側頭盯著解子揚，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藏在不周山下的資訊、藏在不周山裡的秘密……你們解家人挺愛頂天立地的嘛！」
「隨你說！但這不過是個哄孩子的小故事，跟這裡還有跟我們不用趕路有什麼關係？你不要告訴我你只是心血來潮突發奇想？」
「當然不了，我聰明的小少爺。」
黑瞎子對著解子揚招手，要他站到自己位置來，指著前方的景色說道：「賀蘭山曾發現舊石器時代的文化，這證明了這裡很早就有人類活動的跡象，相對伴生的文化就有機會在經過轉化之後，以不同的名字出現在文獻之上。出發到這裡之前，我查到一筆資料，當時還不怎麼相信，不過現在我卻覺得有其可信之處，近代的文史學者中，有一派的學者認為，傳說中的不周山，就是賀蘭山。」
「好，至少大方向沒錯了。然後呢？幽冥之府怎麼說？」
「你別急。」
黑瞎子將望遠鏡遞給解子揚，要他往水池左邊的山峰看去：「從大金牙所描述出來的資訊，可能的地方就是那一片山地。不過你爺爺是個小心的人，不會讓他太靠近核心的，你往上看一點，有沒有一個地方的林相比較不同？」
解子揚拿著望遠鏡看去，在黑瞎子所指示的地方，確實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相較起左右的林相，那地方略有開發過的痕跡。
「在你醒來之前，我就在這看過了。那一帶的地理風水有不少不錯的寶穴，其中檔次最高的就屬美人穴。」黑瞎子壓下他手上的望遠鏡，舉起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並指引著解子揚的目光：「你看那裡，左右的山峰相拱著，中間那個地方，看起是不是像女人的陰戶？那裡就是所謂的美人穴，將人葬在那兒，後代子孫可都要飛黃騰達。」
解子揚瞇起雙眼，打量著遠方的山景，緩道：「我覺得這聽起來只不過是一般富商可能選擇的埋葬點，並不是多特別的風水龍脈不是？這樣的地方，會藏著我爺爺那麼大費周章要藏著的東西嗎？」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但你轉個頭瞧一下，美人穴是不是正對著這個水池？」
黑瞎子拿起羅盤，憑空比劃了一個直角三角形示意給解子揚，隨後便道：「這可就形成了一個美人照鏡的風水，水池本身就是一面鏡子對著美人穴。這水池雖然不大，但卻是一潭活水，周圍的植物也都長得不錯，也許你不信，但這在風水觀念上是有影響的。」
他把解子揚再往前拉一點，指著另一方：「再來就是美人穴朝東，白天的時候太陽是美人的第二面鏡子、到了晚上，月亮升起，便成了美人的第三面鏡子……這風水叫三鏡照姝，又是全天然非人工設局，這風水一翻就往上幾個檔次，要葬個后妃都行。」
解子揚聽得一愣一愣，重新把這幾個地形連結起來，拿起了地圖對照一番，難得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如果用跟昨天一樣的速度，我們今晚就可以到達了吧！」
「沒錯，不過你也不要太開心。下地本質上是很枯燥也很碰運氣的行為，我們的發現只可以確定那兒是一個可能的地點，卻不一定能保證有結果。」
「我知道……」解子揚把地圖收起，快速地走回自己的背包旁。這次他率先收拾起了所有的東西，經過一夜的休息，體能也恢復了大半，他輕鬆地說道：「但我也沒其它選擇。」
黑瞎子估量了來回的時間和行程，先埋了少許的糧食在這裡以備不時之需，接著便和解子揚繼續往前走。一路無話，走走停停的大概在傍晚左右，便到達目的地附近，但也因為距離的拉近，方位的辨認不若早上來得清楚。
黑瞎子本想拿出羅盤來找地方，可解子揚眼尖，一下子就在交錯的樹根裡找到殘磚斷瓦的痕跡，兩人對看一眼知道是找著門路了，重新振起精神循著這方向一路走去。
「今晚就下去？」
解子揚發問，由天色來說，再不要兩個小時太陽便會完全下山，從前一晚的經驗來說，這山入夜之後雖沒有特別的危險，但若這個地方是正確的目標，入夜之後要小心的就是人，黑瞎子也是明白這點，是以他對解子揚的發問疑惑了一下，好些才說：「太匆忙，不過我們至少要先找到可以下盜洞的地方和藏身所，這身裝備太沉，有些東西不用帶著下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循著埋在樹根裡的石磚前進，依照黑瞎子的本意，探穴定位的功夫他雖然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就著從明樓遺存來找到下洞點的功夫，他倒還頗有自信，然而兩人都沒想到，迎接他們的並不是所謂的明樓遺跡，而是一間頗有規模的古剎遺址。
「這是寺廟沒錯吧？」
解子揚跨過木造的門檻，這裡雖然破敗，但因為氣候乾燥的關係，建築的主體還保留得相當完好，估計也是位居深山，沒多受時代的折磨。兩人草草逛過整個建築，一共三進，規模不小。
建築的內牆斑駁了一些祥雲的彩繪，東西兩廂的地方門窗幾近頹壞，也僅有主殿的地方擺了一尊木雕的女神像，從風格來說是清末時期的手法。
「這裡拜的是女媧？」
解子揚細細打量起這尊神像，他對宗教不太在行，如果賀蘭山真的是傳說中的不周山，湊合著風水的名稱，解子揚腦中也只閃過這個稱呼。
「頂有概念的，不過這裡應該只是個虛廟？」
「虛廟？」
「嗯，做做門面樣子的。你看，這裡連塊匾額和楹聯都沒有，殘存的建築彩繪雖然斑駁，卻沒有任何被薰燒的痕跡，這就表示了這座廟的香火從來沒有鼎盛……」
黑瞎子伸手抹起案臺上厚厚的一層灰：「我修正，這裡是從來沒有過香火，這裡沒有香爐也罷，就連香灰有沒有，地上甚至沒有任何擺過香爐的印子。」
「但這裡不是美人穴嗎？既然這裡是個好的風水，占著茅坑不拉屎幹麼？」解子揚側頭思索著，又道：「但看這模樣也不像是明樓，生死祭祖是大事，古人不會這麼隨便擅改規格，總不是找錯地方了？」
黑瞎子在廢廟裡轉走著，低頭端詳著手裡端著羅盤：「也許不是古人隨便，而是你爺爺太用心。」
解子揚頓了一下，立刻會意過來，驚道：「你說我們要找的地方可能在這下面？」
黑瞎子點頭：「對，這也許是一種障眼法。早期在幹倒斗這行當時，會以在山中蓋廟為名義當掩護。一方面是因為宗教的關係，村民與地方大都不會起疑，而且蓋廟是大事，蓋多久多都沒人管你，加上建築時的施工，剛好可以掩蓋挖盜洞時所掏出來廢土……」他拍去手上的香灰，又將主殿打量過一次：「只是沒想到規模會這麼大。」
解子揚點了點頭，遂把裝備往地上一放，抽出腰間摺疊的探路棒，快速地組裝上之後：「用這個探對吧？」
拿在解子揚手上的，是一根組裝起來約莫一公尺左右的竿子，類似於盲人所用的導盲杖，然質料更為堅韌。黑瞎子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另一個儀器往竿子的末端裝上去：「你先找，用這個來探地，如果數值有不一樣的話，就可能是下面有問題。今天我們也在這裡休息，我出去外頭看看，幸運一點，說不準會有你爺爺當時留下來的一點蛛絲馬跡。如果都沒進展，咱自己開個洞下去也成。」
黃昏時刻的夕色染暖了大半頹壞的石磚地，黑瞎子現在倒是挺有自信此地的下方應該就是自己的目標，問題只是在於，現在自己所要對抗的不是一個造墓者而是一個心思縝密的盜墓賊，同行相抗的困難度，總是會比敵對者來得高。
但黑瞎子也不慌，他想既然有了明確的目標，死物是不會跑的，況因風水的地理位置的發現，進度已經超前不少，量解雨臣與裘德考大隊人馬的移動速度不會快到哪兒去，幸運一點還可以期盼他們互相牽制。
他想自己至少還有一個工作天的空閒時間在這裡活動，轉念又思起背包裡其實帶足了炸藥，要開盜洞不是困難的事情。
於是他便簡單地繞走在廢廟的裡外，在幾個他認為適合下鏟的地方做了記號之後，就去撿些乾柴回來，在正殿裡架燃簡單的篝火，並招呼解子揚過來休息。
入夜之後，氣溫很快地下降，黑瞎子為了節省照明設備的電力以供下地時使用，偌大的主殿也只有一簇小小的火堆以供照明，橙橘色的火光，跳動在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夜中，混著荒涼的氣味竟也把解子揚的臉孔照得分外淒寂。
解子揚在室內的搜索行動並沒有任何的斬獲，不免有點頹喪，然而這長途跋涉的疲憊卻也不會因此而少給折磨，他吃過東西後也就靠在擺置神像的案下昏昏睡去。黑瞎子估量著明日直接下地的可能，在外頭的大門和二進的出入口用木板搭了微妙的機關，若有人要通過，必然會發出聲響，安排妥當之後，自己也跟著睡下，並沒有特別要熬著守夜。
黑瞎子在野外向來淺眠，一陣微弱的人聲很快地把他驚醒。但他沒有立刻叫醒解子揚，帶了自己的輕裝，抓穩小刀慢慢地往外頭走去。聲音是從大門附近傳來的，架設在二進入口入處的木板尚未被碰壞，然點點刺眼的手電筒光芒自外頭竄入，照得黑瞎子幾乎睜不開眼。
「解雨臣的人？還是裘德考？」
黑瞎子回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解子揚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後方，眼神比自己還要專注地盯著外面，他無視著黑瞎子的神情，只問：「火堆的痕跡我蓋掉了，現在你覺得怎麼辦比較好？躲起來？」解子揚把登山包丟給黑瞎子，雖然低啞的嗓音證明了剛睡醒的事實，但他看來卻是精神萬分。
一時間黑瞎子也抓不定主意，便繼續觀望著。不一會兒，外邊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時發出了以竿子擊地的敲打聲，然因夜色太深，兩人都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了一陣子，才聽見一道年輕的聲音劃破喧鬧的雜音緩道：「這裡沒有，繼續往內走。」
看著光線慢慢靠近，黑瞎子拉著解子揚就往旁邊的廂房躲去，這廂房裡還有兩扇對外的窗子，黑瞎子盤算著要是有個萬一，也不是沒有任何的退路。兩人摸黑躲入廂房裡，黑瞎子讓解子揚靠在邊櫃更裡頭，自己則捱在門牆之後觀察來人的舉動。
一陣木頭被弄散的聲音，數十道刺眼的白光頓時照亮整個中庭，先是兩三個男人走進來四處查探，黑瞎子矮下身子躲過掃入的冷白光線。
「花兒爺，真的會在這裡嗎？」說話者的聲音年齡大概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性，若仔細辨認，會發覺這個人帶著點長沙的口音。
「你這是懷疑誰呢？我，還是霍老太？」
被稱為花兒爺的人操得一口標準的北京話，他從人群裡慢慢地走出來，黑瞎子盯著那個人打量了好些，轉頭去對著解子揚輕聲問道：「解雨臣？」
解子揚點了點頭，這算是他第一次在近距離、且時間性上相對較長的情況下看見解雨臣，但因為之前通過電話的關係，他對解雨臣的聲音尚算熟悉；相對來說，黑瞎子倒是第一次見到解雨臣本人，他挑眉低笑：「還真是小王子呀！」
「竿子拿來。」
解雨臣揮揮了手，人群裡便有人拿來一根兩公尺左右的長竹竿交到解雨臣的手上，他接過竿子之後便擺手要眾人退開。
「照明彈……打個兩發好了。」
解雨臣話音一落，兩道破空聲，照明彈頓時在夜空中炸開，登時像個小太陽似的把庭院照得宛若白晝。黑瞎子和解子揚一驚，把自己的身子縮得更低，就怕被人給瞧見，然外頭的人注意力全在解雨臣的身上，倒也沒有發現他們。
只見解雨臣抓著竹竿子在庭院中甩了甩手，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抓穩竿子，身子一蹦一跳就蹬到竹竿子上頭。
接下來的畫面便有點令人眼花撩亂，解雨臣在竿子上維持了巧妙的平衡後，腳背一勾，人便挾著長竿凌空而起，那僅是一轉眼的時間，解雨臣在空中快速地轉動手上竿子，廢廟裡又再次響起響亮的擊地聲。
晃眼間，解雨臣已經撐著竿子立在庭院的另一頭，他手腕輕旋，竿子在地上打了轉，人不落地就換個方向，他反覆前頭的動作，勾起竿子，輕巧、盈快卻又不失威力地用竹竿敲打著地板，沒兩下子，整個中庭的地板也被他敲遍，縱然石版地上多的是浮凸的樹根或碎石，解雨臣也仿若無視一般地掠過，最後再輕輕地落回一開始上竿的地方，把竿子交給旁邊的人，語氣平淡地說：「沒中，再往裡頭找。」
「這不是二月紅那派的招牌嗎？這小子也會？解少爺你這回……」
黑瞎子一時間有點看傻了眼，低聲嘀咕了一番，卻發覺解子揚沒有反應，他利用著照明彈的餘光回頭看去，發現解子揚縮在櫃子後頭，賣力地揮著手上的小刀子在刮剝牆面。
黑瞎子第一個反應是解子揚的精神又開始錯亂了，顧忌著外頭還有人，黑瞎子也不敢貿然叫喚他，然他才剛靠過去，解子揚就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瞎子，你過來。」
黑瞎子不太會形容，畢竟他是第一次在解子揚的臉上捕捉到近乎純粹喜悅的正面表情，然他順著解子揚的視線看去，嘴角也勾起了漂亮的弧度。
只見被隱藏在薄薄的牆面中，有個五十平方公分大小的暗門，解子揚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我不會輸的。」
「解雨臣？他動作也忒快，我還以為他本人的速度會晚一些才到……」
黑瞎子在樹洞前停下腳步，將風燈扭亮了就放在一旁照著，他沒去理會跑得上氣不接下去的解子揚，只把自己的指南針拿出來，在地圖上對了一對，便道：「解少爺，我們得趕一下夜路了。」
「黑瞎子……老子可沒你這麼好的體力。」
「我不懷疑這點，但路還是要走。」
解子揚不可置信地盯著黑瞎子，不過回想起來，黑瞎子是在看見裘德考人馬之時，便下了要趕路的決定，不然他不會這麼快就把帳篷收好，於是他也意識到黑瞎子完全沒有和自己妥協的可能。
解子揚嘖了一聲，倒也認命地把裝備重新上肩，卻在他要動身的時候，黑瞎子一把搶過他沉甸甸的登山包，只把幾樣東西拿出來裝在隨身的戰鬥包裡交給解子揚，並把槍拿出來讓他帶著，剩下的黑瞎子自己扛了便邁開步子往前走。
「若裘德考跟解雨臣的人馬都出現在這裡，就表示我們的方向沒有錯。裘德考的人做事會把人分成三批：前、中、後，剛剛看見的應該是中間的部隊，先遣部隊該在更前頭的地方。至於解雨臣的人，他們不用躲巡山隊，連夜路也能趕。」
黑瞎子甩著手上的手電筒，夜晚的山路在冷白的光線下顯得相當陰森，而照明的不足增加了前進的困難。解子揚在黑瞎子的後頭跟得相當吃力，但是這夜行的疲憊感卻莫名地給了解子揚一種真實……不同於日前在海外的奔波，那種形式的疲累總讓解子揚有時間分神於和另外兩解子揚進行溝通，但是現在這種完全加諸在肉體上的疲憊感則把解子揚精神上的閒暇給一一剝奪，取而代之是另一種層面的輕鬆。
「往前趕一段，只要在下一個定點上，讓我確定好他們的路線跟我們的有沒有太大的差異就放你休息。」
崎嶇的山路一走就是三個小時，解子揚沒記自己和黑瞎子離開第一個營地的時候是幾點，但低頭看錶，深夜兩點多，他們的路程終於在黑瞎子用望遠鏡找到了另一點微弱的星火之後才告休。
這回黑瞎子找到的休憩點是一個破草亭，看起來是以前入山的獵人或採藥人為了中途的休憩而搭建，這亭子省去了重新搭帳的麻煩，防水布一鋪，抖開睡袋，強大的倦意襲上解子揚，他鑽入睡袋沒多久就睡去了。
隔天早上，解子揚是被鳥叫和陽光給驚醒的。他猛一睜開眼，太陽所攀升的高度早已蒸散了所有的露水，叫他愣了一秒於這山林的美景，但下一秒他立刻鑽出睡袋四處尋找黑瞎子的身影。
亭子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解子揚腦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依照黑瞎子趕路的行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自己可能五點就被叫醒繼續前進，但是現在……亭子裡只放著自己的登山包，黑瞎子的卻不見蹤影。
解子揚倒了水壺裡的水漱口洗臉後，便摸出自己放在腰上的槍，他想他有必要先確定自己所在環境的安全度。
在陽光的照耀下，解子揚終於看清楚這一帶的景色，先不討論自己來此的目地的話，他認為這個地方若開發出來將會是一個著名的景點。他憑著自己昨晚的記憶，勉強拼湊出可能的行走方向前進，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左右，一陣涼風拂面而來，解子揚轉頭看去，發現在草坡的下方有一個小水池，說小，也有一個籃球場的規模，只是不到湖的程度。
解子揚思索一番，造成他決定下去查看的主要原因是立在水邊的身影──黑瞎子。不過他也不是開心地直接走下去找他，昨天解雨臣開槍時的表情提醒了他，他現在可是要把頭別在褲腰帶上的人，他把槍上了膛之後，才輕手輕腳地摸下去。
「喂喂，我什麼都沒做不用這麼待我吧？」
黑瞎子的聲音快一步飄來，帶著些輕佻，解子揚確定眼前人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只羅盤的時候，他便把槍給退膛，快步靠過去。
「我以為……」
「我還有點職業道德。」黑瞎子笑說，指了指自己在架在一邊正在燒的水，說：「沒想到你這麼早醒，把東西拿下來，今天不用趕路。」
解子揚雖然存著疑惑，還是聽黑瞎子的話把所有東西都拿下來，黑瞎子悠哉地煮了方便麵權當早餐，最後還沖了一杯咖啡給解子揚：「多虧了你的故事，不然我還沒有聯想到這點。」
「啊？」
「照片後不是寫了震鬼於觚竹西海嗎？」黑瞎子指著解子揚的胸口，他知道解子揚一直把照片藏在裡頭：「觚竹、北戶、西王母、日下，古謂之四荒，而觚竹指的是北邊。《山海經》在〈大荒西經）有記：『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他側頭盯著解子揚，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藏在不周山下的資訊、藏在不周山裡的秘密……你們解家人挺愛頂天立地的嘛！」
「隨你說！但這不過是個哄孩子的小故事，跟這裡還有跟我們不用趕路有什麼關係？你不要告訴我你只是心血來潮突發奇想？」
「當然不了，我聰明的小少爺。」
黑瞎子對著解子揚招手，要他站到自己位置來，指著前方的景色說道：「賀蘭山曾發現舊石器時代的文化，這證明了這裡很早就有人類活動的跡象，相對伴生的文化就有機會在經過轉化之後，以不同的名字出現在文獻之上。出發到這裡之前，我查到一筆資料，當時還不怎麼相信，不過現在我卻覺得有其可信之處，近代的文史學者中，有一派的學者認為，傳說中的不周山，就是賀蘭山。」
「好，至少大方向沒錯了。然後呢？幽冥之府怎麼說？」
「你別急。」
黑瞎子將望遠鏡遞給解子揚，要他往水池左邊的山峰看去：「從大金牙所描述出來的資訊，可能的地方就是那一片山地。不過你爺爺是個小心的人，不會讓他太靠近核心的，你往上看一點，有沒有一個地方的林相比較不同？」
解子揚拿著望遠鏡看去，在黑瞎子所指示的地方，確實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相較起左右的林相，那地方略有開發過的痕跡。
「在你醒來之前，我就在這看過了。那一帶的地理風水有不少不錯的寶穴，其中檔次最高的就屬美人穴。」黑瞎子壓下他手上的望遠鏡，舉起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並指引著解子揚的目光：「你看那裡，左右的山峰相拱著，中間那個地方，看起是不是像女人的陰戶？那裡就是所謂的美人穴，將人葬在那兒，後代子孫可都要飛黃騰達。」
解子揚瞇起雙眼，打量著遠方的山景，緩道：「我覺得這聽起來只不過是一般富商可能選擇的埋葬點，並不是多特別的風水龍脈不是？這樣的地方，會藏著我爺爺那麼大費周章要藏著的東西嗎？」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但你轉個頭瞧一下，美人穴是不是正對著這個水池？」
黑瞎子拿起羅盤，憑空比劃了一個直角三角形示意給解子揚，隨後便道：「這可就形成了一個美人照鏡的風水，水池本身就是一面鏡子對著美人穴。這水池雖然不大，但卻是一潭活水，周圍的植物也都長得不錯，也許你不信，但這在風水觀念上是有影響的。」
他把解子揚再往前拉一點，指著另一方：「再來就是美人穴朝東，白天的時候太陽是美人的第二面鏡子、到了晚上，月亮升起，便成了美人的第三面鏡子……這風水叫三鏡照姝，又是全天然非人工設局，這風水一翻就往上幾個檔次，要葬個后妃都行。」
解子揚聽得一愣一愣，重新把這幾個地形連結起來，拿起了地圖對照一番，難得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如果用跟昨天一樣的速度，我們今晚就可以到達了吧！」
「沒錯，不過你也不要太開心。下地本質上是很枯燥也很碰運氣的行為，我們的發現只可以確定那兒是一個可能的地點，卻不一定能保證有結果。」
「我知道……」解子揚把地圖收起，快速地走回自己的背包旁。這次他率先收拾起了所有的東西，經過一夜的休息，體能也恢復了大半，他輕鬆地說道：「但我也沒其它選擇。」
黑瞎子估量了來回的時間和行程，先埋了少許的糧食在這裡以備不時之需，接著便和解子揚繼續往前走。一路無話，走走停停的大概在傍晚左右，便到達目的地附近，但也因為距離的拉近，方位的辨認不若早上來得清楚。
黑瞎子本想拿出羅盤來找地方，可解子揚眼尖，一下子就在交錯的樹根裡找到殘磚斷瓦的痕跡，兩人對看一眼知道是找著門路了，重新振起精神循著這方向一路走去。
「今晚就下去？」
解子揚發問，由天色來說，再不要兩個小時太陽便會完全下山，從前一晚的經驗來說，這山入夜之後雖沒有特別的危險，但若這個地方是正確的目標，入夜之後要小心的就是人，黑瞎子也是明白這點，是以他對解子揚的發問疑惑了一下，好些才說：「太匆忙，不過我們至少要先找到可以下盜洞的地方和藏身所，這身裝備太沉，有些東西不用帶著下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循著埋在樹根裡的石磚前進，依照黑瞎子的本意，探穴定位的功夫他雖然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就著從明樓遺存來找到下洞點的功夫，他倒還頗有自信，然而兩人都沒想到，迎接他們的並不是所謂的明樓遺跡，而是一間頗有規模的古剎遺址。
「這是寺廟沒錯吧？」
解子揚跨過木造的門檻，這裡雖然破敗，但因為氣候乾燥的關係，建築的主體還保留得相當完好，估計也是位居深山，沒多受時代的折磨。兩人草草逛過整個建築，一共三進，規模不小。
建築的內牆斑駁了一些祥雲的彩繪，東西兩廂的地方門窗幾近頹壞，也僅有主殿的地方擺了一尊木雕的女神像，從風格來說是清末時期的手法。
「這裡拜的是女媧？」
解子揚細細打量起這尊神像，他對宗教不太在行，如果賀蘭山真的是傳說中的不周山，湊合著風水的名稱，解子揚腦中也只閃過這個稱呼。
「頂有概念的，不過這裡應該只是個虛廟？」
「虛廟？」
「嗯，做做門面樣子的。你看，這裡連塊匾額和楹聯都沒有，殘存的建築彩繪雖然斑駁，卻沒有任何被薰燒的痕跡，這就表示了這座廟的香火從來沒有鼎盛……」
黑瞎子伸手抹起案臺上厚厚的一層灰：「我修正，這裡是從來沒有過香火，這裡沒有香爐也罷，就連香灰有沒有，地上甚至沒有任何擺過香爐的印子。」
「但這裡不是美人穴嗎？既然這裡是個好的風水，占著茅坑不拉屎幹麼？」解子揚側頭思索著，又道：「但看這模樣也不像是明樓，生死祭祖是大事，古人不會這麼隨便擅改規格，總不是找錯地方了？」
黑瞎子在廢廟裡轉走著，低頭端詳著手裡端著羅盤：「也許不是古人隨便，而是你爺爺太用心。」
解子揚頓了一下，立刻會意過來，驚道：「你說我們要找的地方可能在這下面？」
黑瞎子點頭：「對，這也許是一種障眼法。早期在幹倒斗這行當時，會以在山中蓋廟為名義當掩護。一方面是因為宗教的關係，村民與地方大都不會起疑，而且蓋廟是大事，蓋多久多都沒人管你，加上建築時的施工，剛好可以掩蓋挖盜洞時所掏出來廢土……」他拍去手上的香灰，又將主殿打量過一次：「只是沒想到規模會這麼大。」
解子揚點了點頭，遂把裝備往地上一放，抽出腰間摺疊的探路棒，快速地組裝上之後：「用這個探對吧？」
拿在解子揚手上的，是一根組裝起來約莫一公尺左右的竿子，類似於盲人所用的導盲杖，然質料更為堅韌。黑瞎子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另一個儀器往竿子的末端裝上去：「你先找，用這個來探地，如果數值有不一樣的話，就可能是下面有問題。今天我們也在這裡休息，我出去外頭看看，幸運一點，說不準會有你爺爺當時留下來的一點蛛絲馬跡。如果都沒進展，咱自己開個洞下去也成。」
黃昏時刻的夕色染暖了大半頹壞的石磚地，黑瞎子現在倒是挺有自信此地的下方應該就是自己的目標，問題只是在於，現在自己所要對抗的不是一個造墓者而是一個心思縝密的盜墓賊，同行相抗的困難度，總是會比敵對者來得高。
但黑瞎子也不慌，他想既然有了明確的目標，死物是不會跑的，況因風水的地理位置的發現，進度已經超前不少，量解雨臣與裘德考大隊人馬的移動速度不會快到哪兒去，幸運一點還可以期盼他們互相牽制。
他想自己至少還有一個工作天的空閒時間在這裡活動，轉念又思起背包裡其實帶足了炸藥，要開盜洞不是困難的事情。
於是他便簡單地繞走在廢廟的裡外，在幾個他認為適合下鏟的地方做了記號之後，就去撿些乾柴回來，在正殿裡架燃簡單的篝火，並招呼解子揚過來休息。
入夜之後，氣溫很快地下降，黑瞎子為了節省照明設備的電力以供下地時使用，偌大的主殿也只有一簇小小的火堆以供照明，橙橘色的火光，跳動在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夜中，混著荒涼的氣味竟也把解子揚的臉孔照得分外淒寂。
解子揚在室內的搜索行動並沒有任何的斬獲，不免有點頹喪，然而這長途跋涉的疲憊卻也不會因此而少給折磨，他吃過東西後也就靠在擺置神像的案下昏昏睡去。黑瞎子估量著明日直接下地的可能，在外頭的大門和二進的出入口用木板搭了微妙的機關，若有人要通過，必然會發出聲響，安排妥當之後，自己也跟著睡下，並沒有特別要熬著守夜。
黑瞎子在野外向來淺眠，一陣微弱的人聲很快地把他驚醒。但他沒有立刻叫醒解子揚，帶了自己的輕裝，抓穩小刀慢慢地往外頭走去。聲音是從大門附近傳來的，架設在二進入口入處的木板尚未被碰壞，然點點刺眼的手電筒光芒自外頭竄入，照得黑瞎子幾乎睜不開眼。
「解雨臣的人？還是裘德考？」
黑瞎子回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解子揚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後方，眼神比自己還要專注地盯著外面，他無視著黑瞎子的神情，只問：「火堆的痕跡我蓋掉了，現在你覺得怎麼辦比較好？躲起來？」解子揚把登山包丟給黑瞎子，雖然低啞的嗓音證明了剛睡醒的事實，但他看來卻是精神萬分。
一時間黑瞎子也抓不定主意，便繼續觀望著。不一會兒，外邊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時發出了以竿子擊地的敲打聲，然因夜色太深，兩人都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了一陣子，才聽見一道年輕的聲音劃破喧鬧的雜音緩道：「這裡沒有，繼續往內走。」
看著光線慢慢靠近，黑瞎子拉著解子揚就往旁邊的廂房躲去，這廂房裡還有兩扇對外的窗子，黑瞎子盤算著要是有個萬一，也不是沒有任何的退路。兩人摸黑躲入廂房裡，黑瞎子讓解子揚靠在邊櫃更裡頭，自己則捱在門牆之後觀察來人的舉動。
一陣木頭被弄散的聲音，數十道刺眼的白光頓時照亮整個中庭，先是兩三個男人走進來四處查探，黑瞎子矮下身子躲過掃入的冷白光線。
「花兒爺，真的會在這裡嗎？」說話者的聲音年齡大概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性，若仔細辨認，會發覺這個人帶著點長沙的口音。
「你這是懷疑誰呢？我，還是霍老太？」
被稱為花兒爺的人操得一口標準的北京話，他從人群裡慢慢地走出來，黑瞎子盯著那個人打量了好些，轉頭去對著解子揚輕聲問道：「解雨臣？」
解子揚點了點頭，這算是他第一次在近距離、且時間性上相對較長的情況下看見解雨臣，但因為之前通過電話的關係，他對解雨臣的聲音尚算熟悉；相對來說，黑瞎子倒是第一次見到解雨臣本人，他挑眉低笑：「還真是小王子呀！」
「竿子拿來。」
解雨臣揮揮了手，人群裡便有人拿來一根兩公尺左右的長竹竿交到解雨臣的手上，他接過竿子之後便擺手要眾人退開。
「照明彈……打個兩發好了。」
解雨臣話音一落，兩道破空聲，照明彈頓時在夜空中炸開，登時像個小太陽似的把庭院照得宛若白晝。黑瞎子和解子揚一驚，把自己的身子縮得更低，就怕被人給瞧見，然外頭的人注意力全在解雨臣的身上，倒也沒有發現他們。
只見解雨臣抓著竹竿子在庭院中甩了甩手，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抓穩竿子，身子一蹦一跳就蹬到竹竿子上頭。
接下來的畫面便有點令人眼花撩亂，解雨臣在竿子上維持了巧妙的平衡後，腳背一勾，人便挾著長竿凌空而起，那僅是一轉眼的時間，解雨臣在空中快速地轉動手上竿子，廢廟裡又再次響起響亮的擊地聲。
晃眼間，解雨臣已經撐著竿子立在庭院的另一頭，他手腕輕旋，竿子在地上打了轉，人不落地就換個方向，他反覆前頭的動作，勾起竿子，輕巧、盈快卻又不失威力地用竹竿敲打著地板，沒兩下子，整個中庭的地板也被他敲遍，縱然石版地上多的是浮凸的樹根或碎石，解雨臣也仿若無視一般地掠過，最後再輕輕地落回一開始上竿的地方，把竿子交給旁邊的人，語氣平淡地說：「沒中，再往裡頭找。」
「這不是二月紅那派的招牌嗎？這小子也會？解少爺你這回……」
黑瞎子一時間有點看傻了眼，低聲嘀咕了一番，卻發覺解子揚沒有反應，他利用著照明彈的餘光回頭看去，發現解子揚縮在櫃子後頭，賣力地揮著手上的小刀子在刮剝牆面。
黑瞎子第一個反應是解子揚的精神又開始錯亂了，顧忌著外頭還有人，黑瞎子也不敢貿然叫喚他，然他才剛靠過去，解子揚就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瞎子，你過來。」
黑瞎子不太會形容，畢竟他是第一次在解子揚的臉上捕捉到近乎純粹喜悅的正面表情，然他順著解子揚的視線看去，嘴角也勾起了漂亮的弧度。
只見被隱藏在薄薄的牆面中，有個五十平方公分大小的暗門，解子揚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我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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