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們、他們
沉睡在夢境中的解子揚是幸福的。
如果有人肯去翻翻他的記事本，會發現「解子揚」對於「自己」細膩好學的一面。
有幾本封皮特別嶄新的本子，細細載錄了他還記得的一些鎖碎事情，在這樣的記錄中，我們可以知道他曾經給過自己一個悲涼又寂寞的稱號──恍惚的上帝。
恍惚是悲涼的，即便當下是一種沉醉。
上帝是寂寞的，創生萬物卻猶在物外。
就像為了彌補這缺憾一般，當解子揚在沉睡的時候，只要回憶不惡意去捉弄他，他往往會有美好的夢境作為彌補。他是寂寞的上帝，在思維的世界裡創生萬物娛樂自己。
解子揚夢境的開端，常常是一片混沌的迷霧。
他有一種說來是心酸的能力，總是可以明確的知道自己身在夢境裡，只要夢裡不出現那惱人的裁縫機聲響，他可以安然地接受這一切的歡愉，甚至於有點興奮地去享樂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畫面。
因為解子揚他明白，再怎麼光怪陸離的夢境，都是取自大腦運作裡的記憶片段，重新組合出一幕幕嶄新的畫面，如果可以、只要有心……解子揚相信他可以在夢境中去捕捉他記憶的碎片來縫補。
現在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扮：連身的登山裝，肩上背著沉重重的裝備，往腰上一摸，還有把紮紮實實的手槍。
『嘿，阿揚。快跟上。』
他抬頭，覺得眼前人的面孔有點熟識卻又像是一團糢糊的光影。聽著口音，是山西地方的腔調，解子揚因為她的關係，打小沒認識到什麼親戚，在屈指可數的情況下，他選擇勾起嘴角的笑容。
──你還想要反擊嗎？──
解子揚在心裡嗤笑著，眼下的夢境他很清楚，是取材自第一個解子揚下地的經驗。他跟著人群走在深山老林中，打量一下，這是個龐大的隊伍，各國的人都有，每個人的表情都非常熱衷現下的活動，除了解子揚。
『你把這些東西拼湊成夢，是想說我們不過是你的複製品嗎？你別傻了，那小子不吃你這套，老子我就算吃，也不管用，照樣轟你個稀巴爛，省省吧！讓大夥睡個好覺。』
這是第二個解子揚的聲音，夢境的荒謬性就在此：兩個一樣的人，前後交接的存在，竟能出現在同一時空之中。解子揚驚訝地看著第二個解子揚，身上的裝備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手上多夾著根菸。
『哎，走吧！別掉隊了。』第二個解子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加快行走的腳步。
他在瞬間是驚愣的，沒有想到在思維的世界裡會有這樣的場景，因為太超乎想像，似乎有什麼感覺，但他一瞬間也說不上。
『每、每個人都會有不想忘的片、片段，陪老子重溫一下會死？』
第一個解子揚有些緊張，說起話來結結巴巴，不過這聲音是直接灌到他的腦子裡的，像一種廣播，只有叫解子揚的人才聽的見。
『重溫？那你幹麼不出來跟咱一道走？縮在後頭當個龜兒子。』
第二個解子揚的脾氣顯然稍微暴躁一點，這不能怪他修養不好，誰叫他是真正體驗過牢獄之災的人呢？他看著第三個解子揚，眼裡雖是閃著幾分的輕蔑，可還是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給他，說：『不習慣的老子的脾氣？正常的，我也看不慣你長那麼多心眼，婆婆媽媽，跟老吳一樣都像個女人。』
兩個解子揚翻來找去一時都沒找到打火機，也忘了在這個恍惚的世界裡自己有什麼能力，索性身子一湊，兩根菸碰在一塊，點點的星火從一端漫到另一端。
解子揚覺得這個感覺很新鮮，明明夢境是不真切的，他卻在點菸的靠近，從第二個解子揚的身上嗅到淡淡的墓土氣息以及微薄的乳香。
『喜歡嗎？跟你一樣的味道。』
第二個解子揚笑了笑，他覺得很好看，原來自己笑起來是這個模樣。他把菸抽了一口，濃菸的味道有點嗆，不過他還受得住，便說：『反正我們都是解子揚，即便我們一樣又不一樣。』
第二個解子揚似乎喜歡這個答案，乾脆搭著他的肩，走在離那個山西老表不遠又不近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不出來一塊？』解子揚問，而第二個解子揚只是揮揮手，聲音裡帶著點苦悶：『要你重溫你死前最後的畫面，你肯嗎？他怕。』由一個加害者如此訴說被害者的心理是挺嘲諷的，不過卻也沒有人可以站出來說自己比解子揚更明白解子揚……這一點，在糾葛相對性上較為局外人的第三個解子揚還頗為明白，畢竟他寫給吳邪的訣別書，現在回想，九成以上的文字跟情感，都是第二個解子揚拋扔出來，誘使他完成的。
這三個不一樣的思維與經驗，卻共用同一個存在、同一個名字，解子揚就像一塊土地，上頭興滅了朝代……卻由他這一個暫時的端點，記著所有的解子揚，存在。
『走吧，別管他了。』
第二個解子揚在此時鬆開了他的肩，跨開步子逕自往前行走。而他也沒愣多久，扶著老幹的樹枝，立刻追上，可他一晃眼，第二個解子揚便離他離得很遠，他叫了幾聲，都沒有辦法減緩他的步調，這讓他覺得有點苦惱，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執著的，夢境這東西總是需要些不正常的片段來當過場。
這般想法一閃過腦子，他的左手沒來由地一陣疼痛，像給針扎了一下。他順勢低頭下去查看，只看得見自己的手臂上有個小棉球，自己正在揉著。
『抽個血有這麼疼嗎？老癢你真是細皮嫩肉啊！』
爽朗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解子揚滿帶著疑惑地抬頭，看見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少年左手臂上一樣有個棉球，不過少年用紙膠帶貼妥了。
放眼看去，解子揚知道身在一個現代的建築物裡，哪來的深山老林呢？
『好啦，別揉了！我剛跟護士要了彈性繃帶，來，我幫你綁著。』
少年的動作很迅速，也沒管解子揚有什麼表情，直接抓起他的手，膚色的繃帶迅速地在他的手上繞著。時間雖然很短暫，但夠解子揚把少年看仔細了。少年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那眼睛並沒有特別好看，可是那眼神卻很乾淨，不是水一般的乾淨，倒像晴天的爽朗澄澈。少年渾身散發著一股太陽般的香氣，解子揚很喜歡這種味道，是以他想起來她在倫敦最大的抱怨就是太陽不夠大，洗過的被子曬不香。
他再看著少年，在少年左胸上找到一排電繡的數字，自己身上也有，少年的襯衫上繡著「吳邪」兩個字，而自己的繡著「解子揚」三個字。
解子揚還是清醒的，他也明白他不能去探究夢境接續的合理性與邏輯……這興許也是解子揚們的美好時光吧？
他在心裡笑笑，同時卻有點忐忑不安，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吳邪？
他不能不否認，吳邪的這模樣讓他有點陌生，可當他和吳邪一起並肩經過保健室外頭的大鏡子時，他對自己的模樣也有點陌生──短短的頭髮，臉孔上帶著青春與生澀的氣息，一架牛奶糖色的粗框眼鏡，耳朵上空空的，可手指一摸，已經打了耳洞。
──怎麼，愛上老子年輕的模樣了嗎？──這是第二個解子揚的語調。
──閉嘴，那、那是我的才對！──第一個解子揚在此時出聲了。
『哎，老癢，陪我去福利社買個飲料再回去吧！』
儘管腦子鬧哄哄地都是解子揚們的交談，他清楚聽見的只有吳邪的要求，大概給氣氛感染了，又或者最開始述說的，夢境創生的萬物都是要取悅上帝，解子揚在這裡只要負責開心就好。
──你要叫他老吳啦！解子揚可不是啞吧。──
第二個解子揚對他這樣說著，他本來想問問他們為什麼都不一起來，但念頭一轉，發現難忘的片段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再次重溫，第一個解子揚不想面對自己的死亡、第二個解子揚不敢正視被自己欺騙的吳邪……這樣也好，反正這些，這些對他這個第三個解子揚來說都是樂於接受的。
他笑著，感覺輕飄飄的。
很久沒做到這麼開心的夢了，而且還是在夢裡沒有她的情況下。
──要是就這樣死在夢裡也不錯。──
美麗的夢都怕醒，醒了就不只是碎，是連個渣子都找不到的。現實只會冷靜地告訴你這不過是你思維與記憶交混的荒謬而已，然有了一個上帝身分的解子揚，似乎就再也得不到上天的眷顧，連貪歡的資格也被奪取……他看著吳邪在冰箱挑飲料的畫面，吳邪轉過身來，拋了一盒牛奶給他。
『不是說要長得比老子高嗎？』
吳邪笑咪咪地說著，然後畫面就開始晃動，像壞損的電視機一樣不停地閃爍。但閃爍的明明是畫面，解子揚卻覺得頭暈目眩，好像有人在搖他一樣……不，是真的有人在搖他！
他猛然睜開眼，吳邪的畫面就像是被切掉的電視機，還留在自己的腦子裡，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張他主觀認為陌生的臉孔。
「呼，感謝解少爺的身體素質，這麼多的海洛因打下去還沒死！」
解子揚眼前出現一個身穿鐵灰色長版風衣又戴著深色眼鏡的男人，他自然是對這個莫名出現在自己領地的男人感到困惑，可是男人似乎沒有收到他的訊息，站起來在屋子裡張望一下，走去把窗戶全打開通風，笑道：「小王子真不愧是小王子，幹起事情來就是這麼漂亮。」然後又回來蹲下身子，單手抓起解子揚的下巴，並仔細凝視著他的瞳孔與表情。
「放手……」
解子揚不悅地拍開男人的手，但聰明如他，自是捕捉到了男人話語裡的資訊，他環顧自己周圍，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邊遺著一根針筒，左手臂上好像有個小紅點……正是他夢裡拿著綿球在推揉的地方。
「小少爺，證件準備好，我得帶你上醫院檢查，這個量不是開玩笑的。我想他們的勢力應該還沒到這麼強大，醫院相對來說是比較安全的……只要你沒在這裡有什麼糟糕的前科的話。」
男人一把將解子揚扶了起來，讓他坐客廳的沙發上。 解子揚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癱坐在地上的，只是比較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件，諸如那些針筒還有男人的話語以及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家的問題……他比較在意的是一個讓向來處變不驚男人都感到驚訝的問題：「喂，你是誰啊？」
沉睡在夢境中的解子揚是幸福的。
如果有人肯去翻翻他的記事本，會發現「解子揚」對於「自己」細膩好學的一面。
有幾本封皮特別嶄新的本子，細細載錄了他還記得的一些鎖碎事情，在這樣的記錄中，我們可以知道他曾經給過自己一個悲涼又寂寞的稱號──恍惚的上帝。
恍惚是悲涼的，即便當下是一種沉醉。
上帝是寂寞的，創生萬物卻猶在物外。
就像為了彌補這缺憾一般，當解子揚在沉睡的時候，只要回憶不惡意去捉弄他，他往往會有美好的夢境作為彌補。他是寂寞的上帝，在思維的世界裡創生萬物娛樂自己。
解子揚夢境的開端，常常是一片混沌的迷霧。
他有一種說來是心酸的能力，總是可以明確的知道自己身在夢境裡，只要夢裡不出現那惱人的裁縫機聲響，他可以安然地接受這一切的歡愉，甚至於有點興奮地去享樂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畫面。
因為解子揚他明白，再怎麼光怪陸離的夢境，都是取自大腦運作裡的記憶片段，重新組合出一幕幕嶄新的畫面，如果可以、只要有心……解子揚相信他可以在夢境中去捕捉他記憶的碎片來縫補。
現在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扮：連身的登山裝，肩上背著沉重重的裝備，往腰上一摸，還有把紮紮實實的手槍。
『嘿，阿揚。快跟上。』
他抬頭，覺得眼前人的面孔有點熟識卻又像是一團糢糊的光影。聽著口音，是山西地方的腔調，解子揚因為她的關係，打小沒認識到什麼親戚，在屈指可數的情況下，他選擇勾起嘴角的笑容。
──你還想要反擊嗎？──
解子揚在心裡嗤笑著，眼下的夢境他很清楚，是取材自第一個解子揚下地的經驗。他跟著人群走在深山老林中，打量一下，這是個龐大的隊伍，各國的人都有，每個人的表情都非常熱衷現下的活動，除了解子揚。
『你把這些東西拼湊成夢，是想說我們不過是你的複製品嗎？你別傻了，那小子不吃你這套，老子我就算吃，也不管用，照樣轟你個稀巴爛，省省吧！讓大夥睡個好覺。』
這是第二個解子揚的聲音，夢境的荒謬性就在此：兩個一樣的人，前後交接的存在，竟能出現在同一時空之中。解子揚驚訝地看著第二個解子揚，身上的裝備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手上多夾著根菸。
『哎，走吧！別掉隊了。』第二個解子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加快行走的腳步。
他在瞬間是驚愣的，沒有想到在思維的世界裡會有這樣的場景，因為太超乎想像，似乎有什麼感覺，但他一瞬間也說不上。
『每、每個人都會有不想忘的片、片段，陪老子重溫一下會死？』
第一個解子揚有些緊張，說起話來結結巴巴，不過這聲音是直接灌到他的腦子裡的，像一種廣播，只有叫解子揚的人才聽的見。
『重溫？那你幹麼不出來跟咱一道走？縮在後頭當個龜兒子。』
第二個解子揚的脾氣顯然稍微暴躁一點，這不能怪他修養不好，誰叫他是真正體驗過牢獄之災的人呢？他看著第三個解子揚，眼裡雖是閃著幾分的輕蔑，可還是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給他，說：『不習慣的老子的脾氣？正常的，我也看不慣你長那麼多心眼，婆婆媽媽，跟老吳一樣都像個女人。』
兩個解子揚翻來找去一時都沒找到打火機，也忘了在這個恍惚的世界裡自己有什麼能力，索性身子一湊，兩根菸碰在一塊，點點的星火從一端漫到另一端。
解子揚覺得這個感覺很新鮮，明明夢境是不真切的，他卻在點菸的靠近，從第二個解子揚的身上嗅到淡淡的墓土氣息以及微薄的乳香。
『喜歡嗎？跟你一樣的味道。』
第二個解子揚笑了笑，他覺得很好看，原來自己笑起來是這個模樣。他把菸抽了一口，濃菸的味道有點嗆，不過他還受得住，便說：『反正我們都是解子揚，即便我們一樣又不一樣。』
第二個解子揚似乎喜歡這個答案，乾脆搭著他的肩，走在離那個山西老表不遠又不近的地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他不出來一塊？』解子揚問，而第二個解子揚只是揮揮手，聲音裡帶著點苦悶：『要你重溫你死前最後的畫面，你肯嗎？他怕。』由一個加害者如此訴說被害者的心理是挺嘲諷的，不過卻也沒有人可以站出來說自己比解子揚更明白解子揚……這一點，在糾葛相對性上較為局外人的第三個解子揚還頗為明白，畢竟他寫給吳邪的訣別書，現在回想，九成以上的文字跟情感，都是第二個解子揚拋扔出來，誘使他完成的。
這三個不一樣的思維與經驗，卻共用同一個存在、同一個名字，解子揚就像一塊土地，上頭興滅了朝代……卻由他這一個暫時的端點，記著所有的解子揚，存在。
『走吧，別管他了。』
第二個解子揚在此時鬆開了他的肩，跨開步子逕自往前行走。而他也沒愣多久，扶著老幹的樹枝，立刻追上，可他一晃眼，第二個解子揚便離他離得很遠，他叫了幾聲，都沒有辦法減緩他的步調，這讓他覺得有點苦惱，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執著的，夢境這東西總是需要些不正常的片段來當過場。
這般想法一閃過腦子，他的左手沒來由地一陣疼痛，像給針扎了一下。他順勢低頭下去查看，只看得見自己的手臂上有個小棉球，自己正在揉著。
『抽個血有這麼疼嗎？老癢你真是細皮嫩肉啊！』
爽朗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解子揚滿帶著疑惑地抬頭，看見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少年左手臂上一樣有個棉球，不過少年用紙膠帶貼妥了。
放眼看去，解子揚知道身在一個現代的建築物裡，哪來的深山老林呢？
『好啦，別揉了！我剛跟護士要了彈性繃帶，來，我幫你綁著。』
少年的動作很迅速，也沒管解子揚有什麼表情，直接抓起他的手，膚色的繃帶迅速地在他的手上繞著。時間雖然很短暫，但夠解子揚把少年看仔細了。少年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那眼睛並沒有特別好看，可是那眼神卻很乾淨，不是水一般的乾淨，倒像晴天的爽朗澄澈。少年渾身散發著一股太陽般的香氣，解子揚很喜歡這種味道，是以他想起來她在倫敦最大的抱怨就是太陽不夠大，洗過的被子曬不香。
他再看著少年，在少年左胸上找到一排電繡的數字，自己身上也有，少年的襯衫上繡著「吳邪」兩個字，而自己的繡著「解子揚」三個字。
解子揚還是清醒的，他也明白他不能去探究夢境接續的合理性與邏輯……這興許也是解子揚們的美好時光吧？
他在心裡笑笑，同時卻有點忐忑不安，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吳邪？
他不能不否認，吳邪的這模樣讓他有點陌生，可當他和吳邪一起並肩經過保健室外頭的大鏡子時，他對自己的模樣也有點陌生──短短的頭髮，臉孔上帶著青春與生澀的氣息，一架牛奶糖色的粗框眼鏡，耳朵上空空的，可手指一摸，已經打了耳洞。
──怎麼，愛上老子年輕的模樣了嗎？──這是第二個解子揚的語調。
──閉嘴，那、那是我的才對！──第一個解子揚在此時出聲了。
『哎，老癢，陪我去福利社買個飲料再回去吧！』
儘管腦子鬧哄哄地都是解子揚們的交談，他清楚聽見的只有吳邪的要求，大概給氣氛感染了，又或者最開始述說的，夢境創生的萬物都是要取悅上帝，解子揚在這裡只要負責開心就好。
──你要叫他老吳啦！解子揚可不是啞吧。──
第二個解子揚對他這樣說著，他本來想問問他們為什麼都不一起來，但念頭一轉，發現難忘的片段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再次重溫，第一個解子揚不想面對自己的死亡、第二個解子揚不敢正視被自己欺騙的吳邪……這樣也好，反正這些，這些對他這個第三個解子揚來說都是樂於接受的。
他笑著，感覺輕飄飄的。
很久沒做到這麼開心的夢了，而且還是在夢裡沒有她的情況下。
──要是就這樣死在夢裡也不錯。──
美麗的夢都怕醒，醒了就不只是碎，是連個渣子都找不到的。現實只會冷靜地告訴你這不過是你思維與記憶交混的荒謬而已，然有了一個上帝身分的解子揚，似乎就再也得不到上天的眷顧，連貪歡的資格也被奪取……他看著吳邪在冰箱挑飲料的畫面，吳邪轉過身來，拋了一盒牛奶給他。
『不是說要長得比老子高嗎？』
吳邪笑咪咪地說著，然後畫面就開始晃動，像壞損的電視機一樣不停地閃爍。但閃爍的明明是畫面，解子揚卻覺得頭暈目眩，好像有人在搖他一樣……不，是真的有人在搖他！
他猛然睜開眼，吳邪的畫面就像是被切掉的電視機，還留在自己的腦子裡，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張他主觀認為陌生的臉孔。
「呼，感謝解少爺的身體素質，這麼多的海洛因打下去還沒死！」
解子揚眼前出現一個身穿鐵灰色長版風衣又戴著深色眼鏡的男人，他自然是對這個莫名出現在自己領地的男人感到困惑，可是男人似乎沒有收到他的訊息，站起來在屋子裡張望一下，走去把窗戶全打開通風，笑道：「小王子真不愧是小王子，幹起事情來就是這麼漂亮。」然後又回來蹲下身子，單手抓起解子揚的下巴，並仔細凝視著他的瞳孔與表情。
「放手……」
解子揚不悅地拍開男人的手，但聰明如他，自是捕捉到了男人話語裡的資訊，他環顧自己周圍，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邊遺著一根針筒，左手臂上好像有個小紅點……正是他夢裡拿著綿球在推揉的地方。
「小少爺，證件準備好，我得帶你上醫院檢查，這個量不是開玩笑的。我想他們的勢力應該還沒到這麼強大，醫院相對來說是比較安全的……只要你沒在這裡有什麼糟糕的前科的話。」
男人一把將解子揚扶了起來，讓他坐客廳的沙發上。 解子揚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癱坐在地上的，只是比較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件，諸如那些針筒還有男人的話語以及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家的問題……他比較在意的是一個讓向來處變不驚男人都感到驚訝的問題：「喂，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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