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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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花了二十分鐘左右把他們全部的人跟裝備拉過來。

這裡的環境雖然詭異,但是相對安穩。打從我跟吳三省會合後至今,並沒有經過太多的時間,但是太多密集的事情緊湊地擠在一塊,拖把那幾個見試過丹爐理群粽起屍場面的還稍微撐得住,反到是跟著吳三省走的人,卻有點吃不消。

「把火點起來,休息一下。」

吳三省的神態裡已經藏不住任何的疲憊,先不管眾人服不服他,論年齡跟資歷,他還是個領導,號令還是由他發。趁這個時間,大夥人輪番休息,睡飽醒來之後的時間已經是隔天的清晨,蛇群該都是回巢了,雖然我不認為這裡像是會有蛇的環境,安全起見,還是在四周灑上硫磺粉末。

我跟拖把他們的食物資源因為在下頭等了六天的耗損,並不充裕,我們下去石洞探查前,本來就留了比較多的食物在上頭,會合之後,資源雖豐,卻也無法支撐再多。我問吳三省他真的還要下去找吳邪嗎?也明白告訴他,我混入他的隊伍有我的目的,而我還沒動手。他默默地抽著根皺巴巴的菸,我不太確定這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環境與場景似乎讓吳三省非常焦躁不安,好像在懼怕著什麼似的。

「瞎子,跟我去探個路吧!」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菸屁股隨手往地上一丟。我站起身子,老衡立刻有了動作,他道:「三爺,我跟你一塊去。」

大兵也揹起他的東西,站了過來……然他這樣一站,誰也不願意留下來了,全部都說探路找路通通一起,誰也沒想把誰丟下。

吳三省苦笑:「怎麼著?一群大男人下地探路還像小娘們上廁所要成群結隊?」

幾個人笑出聲音,暫時緩了這裡的奇怪氛圍。

我事後回想,我這時真的疏忽了大兵的情況,大概是他對我來說只屬於技術支援的一環,沒有費太多的心思的必要,雖然我也不知道,如果那時候我對他多幾分防備,對結局會有什麼改變?

這間大墓室除了我們過來的水池之外,有一條兩公尺寬的墓道,墓道每隔五公尺就在地板上嵌了一小甕長明燈,這長明燈的規格不若剛才那需要兩人合抱的大小,大約直徑三十公分不到的圓形盤口,裡面是一顆面目猙獰的人魚頭顱,火光就是從牠們的嘴裡吐出,我猜這些小長明燈的感覺可能有點像油井,把東海人魚一隻一隻垂直埋下去,露頭出來照明用。

幾個膽子大一些就問:「三爺,東海魚油長明燈不是罕見的東西嗎?要不咱挖一隻出去,這趟也不算虧。」

我聽了就笑,要他伸手去戳戳那個人魚頭:「魚油是燃點很低、燒起來溫度也不高的東西……要做成長明燈,得先把這些人魚泡到沼澤裡讓牠們蠟化再加工,你光把手指擱在上頭,不到一分鐘就凹個洞給你看,你把他帶去外頭,戈壁太陽一曬……低溫酒精膏也不是這樣給你玩呀!」

那人不甘心,彎下腰去搗鼓一陣,搞得自己滿手魚屍蠟油後才不甘心地罵了聲晦氣。

墓道一路走下去,大概前進了二十公尺左右開始有向上的階梯,到了階梯這兒,便沒有長明燈了,倒是在石梯的兩側都鑲上個彈珠大小會發光的石子,挖下來之後,不過是魚眼石,如果大一點的話還值錢,這種大小,頂多自己留念。

「這西王母就這麼小器?放個夜明珠也捨不得?」

我道:「西王母的影尸身上都沒有了,你指望這裡有?」

階梯不長,一下子就走完了,接在階梯後邊的景象氛圍上又有些不同,這裡又回到了西王母國這種異族的風格,走道的兩邊都是大蛇圖騰,地上依然是一盞盞的長明燈。

「這裡的感覺跟神殿遺址那裡挺像的。」

環顧四週,說實話,走在這裡,我真的不能明確地定義我身處的空間。我覺得我們剛剛走過來的地方,可以稱之為墓室與墓道,但認真說起來,在西王母國的異族文化裡,真的存有這樣的東西嗎?

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我以為是神殿下沉的部分,但是神殿跟墓室又怎麼會連在一起?

我只好說:「如果這裡是神殿下沉的地方,那繼續走,應該可以找到出路直接通回營地裡。」

這段路程比較長,迂迂迴迴大概繞了二十分鐘左右,中間有經過幾個石室,但大都完全坍塌無法進入,本來地上的照明給了我們心安的感覺,可是長路無盡的感覺,地上的長明燈看起來妖異萬分,加上這裡沒有水,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往上走。

「等一下!」吳三省忽然吼了一聲。所有人停下動作看著他,他一手扶著牆,一手摀著自己的嘴,身體曲縮得像隻蝦子一般。

「三爺?」我過去扶住他,一摸才發現他全身上下都沁出了一層冷汗,我轉頭問老衡身上有沒有帶醫療的東西,會不會是蛇毒又發作起來?

然而吳三省搖著頭,硬是把自己的身體撐著,手往前一指,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光源較強的地方,他顫聲道:「沒事,先往那去……」

等大家都往前走的時候,後邊這裡就剩我和吳三省,老衡他在我們前頭一點的地方。明明只是很短的一瞬,他卻脫力到要人扶著才有辦法前進。他一直囁嚅著很小聲的話語,聽不怎麼清楚,辨了好久才曉得他說的是:「不要再來了……不要……」

「三爺?」

我又叫了他幾聲,但他完全沒有反應,就像我在長白山洞裡剛回去就張起靈的時候一樣。

我想,這個地方、這個環境,對於他們這幾個西沙考古隊的人都有特殊的經驗記憶,大概是有什麼特殊的東西觸動了他的記憶,然而一路走來沒有問題,為什麼會在這裡才忽然發作?難道是這一帶有了什麼不同的變化嗎?

我扶著他慢慢前進,並仔細地打量著四周,這裡有哪些東西和剛才不一樣?

我靜下心來,忽然發現,一路走來都一直沉浸在相當濃烈的檀香味中,久了也就麻痺,但這一帶的味道,有極微弱的不同……這裡的檀香味……很冷,而且越往前走,味道越是薰人。

我慢慢地可以感覺到從吳三省身上傳過來的不安,不過眼下也無路可退,走在前面的人也沒有發出什麼警訊,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前進。現在打頭陣的人是大兵,我相對地相信他的反應能力,他已經走入前邊光源較強的那個房間裡,後邊的人也陸續進去,我想,如果裡邊有什麼立即的危險,大兵應該會立刻有所動作……

剛踏入那房間裡,我眉頭頓時皺了一下。這房間小小的,接連著另一個更大的地方,這裡擺置了幾缸的長明燈,把整個空間照得相當光亮。是以我清楚地看見了,這房間的角落縮著一具白骨。我把吳三省先放下來讓他休息,自己去研究那具白骨,從這白骨身上破爛的衣著來看,應該是十多年前來這裡的人,他的右手邊有一把老式的手槍,是一次只能裝填兩發子彈的土製品,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具白骨的頭顱靠太陽穴的地方有破損,我模擬了動作……這個人是舉槍自盡的。

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在這裡自殺?就算遇到了什麼樣的變故,子彈應該都是朝著別人打,再說可以走到這裡的土夫子,心理素質都有一定的程度,不可能輕易自殺,然回頭看了一下吳三省縮在角落沉默的模樣,他怎麼樣都是在道上呼風喚雨的大梟雄,難道這裡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嗎?

帶著懷疑的心情往另一個房間走,另一個房間比這裡還要大,感覺上像是對稱建築一樣,大房間的另一邊還接著一個小房間。一踏入這個大房間,並沒有立刻得到外邊那個人為什麼會自殺的答案,倒是知道了為什麼他們一群人進來這裡會變得如此安靜的原因──這裡的景像有點驚人。

房間中樣擺了三隻半人高的人面鳥展翅石雕,這三隻人面鳥合捧著一盞透幽綠色光芒的玉石,嘴巴各啣著一小碗長明燈。然而一切還不只如此,房間的左右各有座石檯,上頭各擺了一株黑色的玉樹,模樣很像珊瑚,但沒有雕刻任何的葉子。在交錯的枝枒之間懸掛了一個個作工十分細緻的六角銅鈴,我沒去動它,轉頭想去問問他們幾個人有什麼發現,卻發現他們對著牆面傻傻立著,一動也不動。

我叫了他們幾聲都沒有反應,乾脆走到和他們一樣的角度……這時我才發現,這一面牆的中央鑲了一塊直徑一公尺左右的圓形石鏡,正好跟人面鳥上的玉石互相輝映,而他們幾個人就在這裡死死盯著石鏡瞧,怎麼叫都沒有反應。

我腦子裡突然打了個激靈,難道我眼前這個就是傳說中可以照見過去和未來的火齊鏡嗎?這個東西……居然真的存在?

可是我站在這個鏡子前頭,鏡面並沒有磨得很光亮,只隱隱約約可是看見自己的身影還有身後那顆玉石的樣子,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正當我心裡失望火齊鏡終究不過是個傳說而已時,一陣很微弱但相當空靈的聲響在身後響起,感覺就像是遠古的樂聲。

猛一回頭,這裡沒再有其它人,可疑的聲音來源只有那兩株樹上的六角銅鈴。石檯的周圍沒有任何縫隙,並無設置平衡機關。

我取了一個銅鈴下來,這裡的環境保護非常好,上邊沒有任何的鏽斑,清晰可見上頭有雙頭蛇紋,搖了一下,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裡邊似乎沒有裝上發響的擺垂,我連翻了個幾個都是一樣。可是耳邊還是繞著那空動的鈴響,且一聲要比一聲緊促,相當使人焦躁,我一面研究手上的銅鈴,一邊開口問大兵他們知不知道這聲音是打哪來的。

我叫了很多聲,還是沒有人回應。心底竄上一股涼意,我慢慢地站直身子,以我的角度來說,是背對銅鏡、背對他們,那一個渾圓的綠玉球就在我的眼前,玉球相當透亮,我可以在上頭看見自己的倒影……我也只在上面看見我的倒影而已。

「該死!」

我罵了於事無補的一聲,伸手摸出腰上的槍,上膛之後慢慢地轉過身子,如我該死的預期,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大兵他們全部不見了。

「三爺?」

往小房間跑過去,長明燈依然亮晃晃地閃著,角落還擺著那一具枯骨,但怎麼樣都沒看見吳三省他的身影。

我心想,現在最可能發生的情況……是我中招了。

幻術在斗裡是十分常見的伎倆,其實常常利用的是人類的慣性思考跟暗示,與催眠有類似的效果。但這有一點相當諷刺的現象,即便我現在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可能中招了,但我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而意識到自己中招的人,還有最可憐的一件事,也就我正在做的……開始回想,這一路過來,我是從哪個環節開始中招的,那可能會影響到現實中我可能面臨的安危問題。

我簡單整理一下,一路過來我自己覺得可疑的段落有三個:

發現長明燈的時候──濃烈的氣味可能是催眠的開啟。

吳三省大叫,空氣中氣味變質的時候──那一個變化可能就是中招的瞬間。

我聽到鈴響的時候──就像催眠師的彈指聲,那可能是個暗號。

度步走回大房間裡,這三者裡頭,我認為最可疑的是最後一樣,舉個例子來說,就像鬧鐘的存在一般,當人在睡夢中時,完全沉浸在另一個情境裡,卻有一個你怎麼樣都找不到來源的聲音使人心煩,等你解決了那個聲音時,就是你一手掌按在鬧鐘的開關上。

所以聽覺比起嗅覺的侵入性要來得強烈,對大腦的影響也比較大,不管是中招還是要想辦法脫出現況,我想那都是個關鍵。而且在我聽到鈴響前,大兵他們一個個都站在這兒,我怎麼叫都沒有反應……這有可能是在我進來前就中招了。反推回去,現實中的我,應該是跟他們一塊,站在這裡……非常愚蠢地一起中招。

幻術的本質上是一種心理戰,跟鬼打牆不同。鬼打牆單純地想把人困住,然而都說是心理戰了,必然存有攻擊性,不然機關的設置如果只是要把人困住的話,用奇門遁甲的變化反而乾淨俐落可以把所有人一網打盡。

現在,我的眼前是一面石鏡、背後是一顆玉球,還有兩株掛滿鈴鐺的玉樹。

我在這裡,等待攻擊。

我不能確定我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好,但回想大兵他們的樣子,便跟著他們的一起盯著石鏡瞧。在幻境中的時間是沒有價值的,我猜想攻擊可能來自這面鏡子(不然我也不知道它放在這裡有什麼意義,也有可能這就是傳說的原型),乾脆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這個鏡子裡瞧,我嘗試了很多個角度,但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忽然想起來,就像在天心石下一樣,是高度的問題。古人的身高沒有很高,依照他們當時的視線,加上這顆玉石所在的位置……我繞到玉石的後方,抬眼剛好可以看見左右兩株的玉樹跟石鏡,當我慢慢地蹲下身子,視線擦過玉球最頂端的那一瞬間。

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女孩子。

我慘然一笑,攻擊開始了,是我最討厭也最無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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