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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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潛游到吳邪的腳邊,他的注意力全在那隻蛇身上,並沒有注意我。回頭一看,下來支援的人也潛到王胖子的身邊,並跟我打了一個OK的手勢,表示隨時可以配合動作。

從下往上看去,那蛇離吳邪離得近,但沒有立刻攻擊的意思,只在他前方直直地挺著身子,不曉得在觀察著什麼,如果說用人類的思維來與牠比喻,我想這隻蛇該是個生性多疑的傢伙。

對付這種生物,再簡單不過。我打了訊號要王胖子那邊的人先不要動,接著拉扯水面下的樹根,震出一團水波想去分開牠的注意力。沒料到牠猶疑了一下,竟挺起半個身子,發出尖銳的叫聲。這是雞冠蛇的威嚇動作,不過我們幾個人都潛在水裡,蛇就算可以感覺到動靜,但聞不到氣味也無從判斷,本以為吳邪會趁雞冠蛇張望的這個機會,發動攻擊,但過了一秒我就覺得自己相當愚蠢,竟忘記了吳邪並不那個兇狠小傢伙,他最合理的反應就是一起愣在原地。

自嘲之餘只好去扯一下他的腳踝,並在他的腿上寫下:「準備」兩字。吳邪總算是個還有神經的人,遲了一下也踢腳表示他知道。

我轉頭看他們已經準備把王胖子拖到井道附近,便在水裡屈下身子告訴他們現在可以動作,等雞冠蛇身子一軟下來,我立刻撐上水面一手掐住蛇頭,另一手則抓在蛇頭下方五公分左右的地方,同一時間,吳邪他趁機向外撲游了幾尺。

這是我第一次正面跟雞冠蛇對上,手腕粗細的蛇,扭起來的力道相當大,我本以為我能直接按碎牠的頸椎,但戴著粗厚手套,分散了指尖的力量,加上水中不好使力,手一滑,雞冠蛇一下子從我手裡扭出去,落在一旁的枯木堆上。

蛇是聰明的,吃過我一次虧,這次並不敢冒然衝上來攻擊,牠在枯木上揚起身子,瘋狂地抖動著頭上的雞冠,並發出相當淒厲尖銳的叫聲,不過不是對著我──牠在求救!

我心裡暗叫不好,轉頭看去王胖子已經被拖上井道,但吳邪他竟然還待在水裡看著我,這讓我沒來由地有一股怒火從心中竄起,我喊道:「快走!牠在求救,等會就來不及了!」

說完我沒等他,自己潛回水裡往井道游去,反正我該做的已經完成,沒有必要把命賠在他身上。他後來是怎麼了我沒有注意,爬上井道後,拿起自己的裝備往內走:「快撤吧!這兒不太能待了。」

那幾個把王胖子救起來的人招手要我去看,除了一些外傷之外還被蛇咬了一口,但這裡地方太小,幾個人拖著王胖子直接往內繼續走,回去我們第一天落腳的地方。我坐在邊上看他們幫王胖子打血清,有人把風燈點起來,暖黃色的燈光和溫度多少舒緩了身體泡在冷水裡劇烈運動後的不適,也慢慢降低我那一瞬對吳邪暴增的不耐。

喧鬧的聲音慢慢從外邊滲進來,抬眼剛好看見吳邪讓人架著。他經過我面前的時候愣了一下,毫不掩飾地發出疑惑的聲音,看來他是記得我。光線下,吳邪看起來有點虛弱,但防毒面具後的那雙眼睛,還是跟我先前看到的一樣天真,這一路的驚險並沒有改變他太多,難道這就是張起靈要換給他的十年堅持嗎?

我笑著對他點頭,從某個角度來說,這確實是有趣,不過無法造成任何我對他的好感。

我在邊上休息,吳三省他們一夥人則在處理吳邪背上寄生蛇的問題。

此時剛與我們分開行動的一群人,慢慢地朝我們走過來,坐在外圍的幾個人紛紛抬起頭探問他們消息,只見他們無奈地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失敗的手勢,接著就走去跟吳三省說話。

這時候我料想也不會有其他新進展,一來是我們今天耗在找路上的時間已經太多,二來是現在多撿到兩個傷兵,以吳三省對吳邪的重視,他不會不知道現在他能做來保護這隻小白兔的事情還有哪些。

過一會兒,有人打了呼哨,示意先回去我們築在石窟裡的營地,我被叫去幫忙搬運王胖子,拖拖拉拉磨蹭了好些時間,總算把所有人帶回營地裡休息。

吳邪把面具摘掉後,顯然地對這個營地有相當大的好奇,看他四處打量的模樣,我想起來我們一群人在把藍月交給定主卓瑪的畫面,邊上一些好事的,從他的表情裡讀到不解,倒也熱心地跟他說明我們遭遇的情況。

我就坐在離吳邪不遠的地方上吃東西,本來沒有特別去注意他們,不過吳邪一句:「你姪子我知道這事和我脫不了干係,要換作是你,你能就這麼算了嗎?」立刻提醒了我一件事──吳邪他也是整個謎團中的一個環節。

我現在身在這個,扣掉吳家人的關係,有極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張起靈。

張起靈他對我的外在誘因在哪裡呢?就是那一片片支離破碎的拼圖組裝與謎團拆解。

現在先用虛線畫出一個謎團,從我這個角度發現的主線是張起靈,在追著他跑的時候,我找到另外三條的分支──吳三省、裘德考、陳文錦。在主支線之間,我分別與這四個人接觸過,並從他們身上刮取片段的資訊,可是我忽略了吳邪,他這個從另外一個角度切入的集合。

我想吳邪所在乎的謎團主線是他三叔──吳三省,另外遇上的三條分支則是張起靈、阿甯(也就是裘德考)還有陳文錦(我想是由定主卓瑪交待的口信),而且吳邪他自己還深具一個特殊的身分──錄影帶裡的那個人。

目前我握在手裡頭的東西就是如此,且無法從任何方面再去推展,我只剩下一個可以開發的處女地──吳邪和他掌握的資源。

但是這裡還有一個吳三省,他這老狐狸並不信任他所帶來的這個隊伍也不太信任我,所以我得賭上一把,不能讓吳三省有矇蔽吳邪的機會。

吳邪的天真雖然令我不太喜歡,但他讓我相當滿意地在這個時候拋出為什麼我們進度會超前的問題,我看了吳三省一眼,他也在看我,我搶在他開口前立刻笑道:「等不了了!你三叔知道陳文錦在這裡等她,而且只有這麼點時間,怎麼可能還等你們的信號呢?」

吳邪的表情瞬時一愣,我起身走去拍吳三省的肩,道:「三爺,您老爺子太長情了,咱在長沙唱K的時候可看不出來您有這種胸懷。」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拍開我的力道裡充滿不悅。這對我來說沒差,我目的只是要讓吳邪知道陳文錦和吳三省的事情,我想聽吳三省會怎麼樣跟吳邪說他的計畫。

他倒也乾脆,全然收起拿來唬弄我們的說法,直接了當地說明了他跟張起靈合作的計畫,還有我們後來會合前進的狀況。這一路聽著我覺得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直到吳三省說:「讓她把三盤錄影帶分別寄到三個地址……」

我在心底彈了一下手指──中了!

但現在很顯然的,根據吳三省的說法,陳文錦傳口信給三個人──吳三省、張起靈還有吳邪,照理說這三個人可能都各收到了錄影帶,但是字條裡排除了一個人,難道這一個人就是吳邪嗎?在這三份錄影帶裡,我只看過張起靈帶給我、吳邪持有的也只是聽說內容,那麼剩下的屬於完全未知那份就可能是落在吳三省手上……

他們又討論一陣子,吳三省最後去搬了一台筆電過來,說裡頭就是錄影帶的內容要他自己看去。我笑著湊過去,坐在他的邊上,吳邪並不是一個會拒絕別人的人,所以這動作做起來沒什麼困難度。

影片一開始的畫面是一片黑暗,揚聲器裡傳出非常嘈雜的聲音,一開始聽不明,但仔細分辨後,發現那是在空曠的空間裡竄動的流水聲。這內容的感覺有別於我看過和吳邪陳述的……與療養院有關的部分。繼續看著影片,前五分鐘開始都是淙淙的水聲,到了五分鐘之後開始出現人的喘息和腳步聲,這沉悶的畫面持續了二十分鐘,水聲才慢慢地弱了下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悠蕩蕩地傳出:「這裡是哪裡?我們出去了沒?」

這女人的問話並沒有人回答,過了很久,才有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還有菸嗎?」接著又是沉默,感覺起來拍攝這影片的人,都處在相當疲累的狀態,一點都不想多費勁來說話,水聲忽大忽小一陣後,那個討菸的人又問了:「我們到底在往哪裡走?」

他們似乎在查探某一個地方。

影片到此,吳邪非常不耐地要去動滑鼠快進,我一把按住他,如果說這幾捲影片都是相關的,應該都屬於紀錄性質的,我不讓他動,因為線索可能都在這一分一秒的動靜裡。

這時,揚聲器裡傳出了奇異的變化,大概他們遇到了什麼騷動,對話開始連貫,有個男人叫道:「聽!有聲音,那些東西又來了!」

另一個人低聲喝道:「全部別發出聲音!」

話音一落,揚聲器裡一片寂靜。

水聲還在持續著,雖然很細微,但我不會聽錯,那混在水聲之中,由遠而近的微弱聲響,我是聽過的!那種特殊的古樂音律不可能聽錯……

這是張起靈那個小傢伙走入青銅門前響起的號角聲響。

這一部片子難道是記錄了青銅門裡面的狀況嗎?

當時在雲頂天宮裡的記號們,就說明了他們是一團人一起行動了,這影片該不會就是那時候拍下來的資料?也就是張起靈在青銅門裡的遭遇?

我轉頭看著吳邪,他神色相當緊張,咬著嘴唇又重聽了一次。沒有記錯的話,在張起靈進入青銅門的時候,有個一胖一瘦的人縮在石縫裡,那一個瘦子,就是吳邪。

所以他自然也看見了、聽見了……他不會不明白這聲音表示了什麼。

青銅門的開啟不是專屬於張起靈的偶然,而是跟整個西沙考察隊還有拍攝療養院裡禁婆的事件有關。但是誰先誰後呢?誰又是拍攝這個影片的人?張起靈從青銅門裡出來的時候是神智不清的,裡面到底有些什麼?讓他們這群人一次又一次地往裡頭跑……

我們兩個從相對不同的主線支線在找同一個謎底,走到這個地步,我想我跟他都在腦海裡組成了相當的片段,但是這一個影片、這一分多出來的線索,在找不到該把它放到哪裡的同時,就忍不住懷疑自己早先的拼湊是不是有了錯誤……

吳邪他頹然地闔上了電腦,一手用力地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個當下,我想我的苦惱和困惑是部分與他相通的,尤其是在抓著張起靈追根究柢的方面。出於同理,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差沒告訴他──這感覺,我懂。



在猜測與推理這樣的行為中,如果牽涉到張起靈將會是一件疲累而可怕的事情,他肩上的渾水決不似和他下斗的風格一樣乾淨俐落。

可如果他就是這麼一個乾淨俐落的人,我想我會喜歡他,但也只是會喜歡他,如同我喜歡甯,但不會沒事去幫她注意這個月的生理期是否有準時一樣。

對我來說,這模糊不清得一切,正是張起靈他的迷人之處。

我不清楚吳邪對於張起靈或者對於整個事情的執著觀點是什麼,但看他下垂的肩膀,還在兀自苦惱著。然我也沒有好到哪去,走到他對面坐下,跟另一邊的人要了菸來抽。

腦子裡一團亂,很多東西間都充滿著衝突,需要一個一個把它合理化……也許比起合理,我想我現在更需要的是說服我自己。

這一個謎、這一個樂趣、這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誘因,讓把自己放在這裡?並把自己的思慮放入他經歷得事件裡,只要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開始拼拼湊湊不放過任何的痕跡?就像是科學家要推翻別人的說法一樣,我反覆驗證這與他相關的一切。

可是還是少了一個動力。

科學家的執著有一種根本的精神,我曾打過一種比方,說講設自己是狼的話,張起靈對我的吸引就像血一樣。但我現在想來,這只合於一種相對,因為血味對野獸來說意味著食物,牠們追尋血味,是滿足本能的生理需求,那麼這種比喻就不合於我跟張起靈之間了──他並不代表食物,我也不覺得他有任何滿足生理需求的功能。

沒想出結果,一口菸抽入肺裡,抬眼看去營地的火光正艷著。

當我把菸從胸腔裡吐出來的時候,我看著自己夾著菸的手,發現一個相當可怕,但是套在我身上似乎沒什麼違和感的事實。

我的菸癮,是在我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染上的,我曾經去探討過我為什麼會喜歡抽菸這一點,最後出來的結論,是沒有任何邏輯的,我迷戀菸味。

在我二十歲那年,曾經碰過一次大麻,我不否認,毒品的迷幻遠比菸草還要顛狂,可是清醒之後的世界又現實到鮮血淋漓……我不討厭,但沒有辦法耽溺。

我猜想這可能是我本性上的一些不乾脆,人總是要在走在中庸的路上才可以維持某種極端存在的平衡。於是菸,那種若即若離,不管在現實還是迷幻之中,都帶著幾絲訕笑的清醒和嘲諷的冷靜,這就和我喜歡下斗的原因有幾分的相似。

而我在抽菸和下斗這樣的行為中,恰能在現實和迷幻中慢慢找回自己的模樣。

我想人類都是這樣的,在這個世界上一切沾染和尋找的、拼拼湊湊出來的,其實都是一個打碎後的自己。然而人性卻沒有那麼堅強,沒有辦法一路執著,總要找些足以使自己迷戀的存在權當作一種平衡與調劑。

然而迷戀與愛不同。

愛是具有獨佔性,在獨佔的行為裡補足自己缺失的碎片。迷戀卻是沒有任何理由,單向的需求與極端主觀的認為,用菸的例子來說,我如果愛菸,那麼我應該不允許其他人抽菸,因為抽菸的美好感覺是只能我所獨有,然而我迷戀菸味,我不用去堅持今天我握在手裡的菸應該是怎麼樣的狀態或者我只抽從自己口袋裡掏出的煙……我習慣這樣的氣味,不管它以任何一種形式出現,我迷戀成癮,並且離不開。

同理,我在這裡,完全推開以前那些說詞,或者說走到了這裡……

我迷戀上了張起靈,並且成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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