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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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不去理會張起靈的動靜,既然他隻身移動到這一帶,我想很快的他也會到這個神殿來。

然我們這裡也有棘手的問題需要處理,吳三省過來把情況確定過,又等了一陣子,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回事,林子裡的蛇群都出來攻擊人,每一組遭遇到的事情都不大相同。人數總清算,出發時三十多人的隊伍,到現在健康沒事的只剩18人左右,折了一半以上。

昨天跟我們走散的那三個,只回來兩個,但這兩個目前身體狀況都很差,打了血清後還倒在一邊。

現在時間是上午九點多,隊伍的心情還沒完全平復。對吳三省來說,他找到記號,自然是繼續前進;但對人心而言,失蹤的人如果放任不管,在找到入口前這隻隊伍就會分崩離析。

吳三省最後的決定──一個讓我們完整體認到西王母國這鬼城威力的決定──留下兩個人固守營地,其他人整裝出發去找人。

有人問他,潘子發的訊號煙不用回應嗎?

吳三省搖頭說:「這裡的情況比外頭更棘手,進來也沒用!」



找人的隊伍從神殿出發後,沿著發現的記號前進。

白天的林子看起來比夜晚溫和許多,但瘴氣造成的共同經驗,即便氣溫濕悶,所有人都把防毒面具套在臉上。路上無話可談,只多是搜救時的呼叫聲還有開路的砍刀聲。然正因這份無聲,我們更能夠清楚地聽見那鬼魅般的聲音:「三爺……」

那聲音有氣無力,像個垂死之人的呼救。這聲音給所有的人兩種極端的感覺,一半的人打起精神,認定是失蹤的人在求救。然另一部分的立場與我相同,認為是蛇的陷阱──牠們會模仿人類的聲音。

但如果那真的是人的求救呢?

兩種立場的衝突顯而意見。

吳三省道:「大家小心一點,是人是蛇,都要把他給揪出來!」

接下來的路,就是跟著聲音走。

走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特別的發現,這一小時裡,如非陸續發現張起靈留下來的記號,這趟路上的陰鬱氣氛會把這個隊伍給壓垮。又繼續走了半小時,來到一個泥潭,本來一直引誘著我們前進的聲音在這裡消失,就算聲音還持續著,也不太會有人注意。

因為這裡,是另一個小型的建築遺跡。

開展於眼前的泥潭裡邊有一些突起的石塊,周圍叢生了諸多的雜草。把旁邊的路也開出來,這裡的建築跟神殿很相似,但規模較小。

這一個泥潭……我想現在需要更正,與其說它是一個泥潭,不如說這是一個引水的渠道。

水渠的兩邊,有人工修葺的痕跡。水相當混濁,但是活水,看得出來流向。吳三省也發現了,看過拍到禁婆那影片的人也都發現了,這裡水的流向,大方向來說是指往神殿的。

一個國家的集水系統是互通,如同羅馬帝國的下水道工程,如果這裡是地面上顯露於外的水渠,那麼跟著這些水,最後一定可以到達這座城的中心。原先打算潛水而下的入口,也許我們能在這裡有所突破。

循著水渠的邊前進,慢慢的發現有些不對竟的地方。這混濁的泥水中似乎潛伏著什麼,總感覺水流過的樣子有點奇怪。

「弄個東西掏掏看好了!」有人提議,接著就去林子裡砍幾根長樹枝伸到泥潭裡去撈。

「怎麼樣?」

「好像有東西。」

在掏的人用力一扳,啪地一聲水花濺起,一隻灰色的手彈出水面,嚇得那個人一聲驚叫,整個跌坐在地上連續問候了別人的祖宗。

邊上有人侃道:「隨便撈也可以撈到粽子,你了不起!」

吳三省一掌朝他頭拍過去:「你小子才了不起,哪顆粽子這麼新潮還戴電子錶?」他頓了一下,走去接過竿子,再往下一翻。被撐起來的是一具男性的屍體。

是隊裡的人。腿上有槍傷,是昨天跟我同組的。

現在,他全身泛著一種不尋常的青色,兩眼爆凸出眼眶,他本是一個瘦小的人,然他的肚子現在卻鼓得像肚子裡充滿寄生蟲的病童一樣,完全超越一般屍體發脹會有的程度。

吳三省冷道:「把他弄上來。」

碰屍體這種事情,對土夫子來說沒什麼心理障礙要跨越,兩個人跳下泥潭要去搬動時,卻忽然停下動作。他們兩個人轉過來看我們的臉色都不太好,支吾了一陣,方道:「三爺,不大對勁……」

「你們幾個……下去看看。」

我跟著跳下泥潭,甫一入潭,冰涼的感覺包圍雙腳,腳底的觸感相當噁心,伸手下去一摸,指尖明顯摸到類似人頭的東西,皮膚都還完整,但冰涼的感覺已經不用懷疑是否有救。

「三爺,我想該找的弟兄……」我把兩手都插入泥水裡摸索,最後用力一拉,從水裡扯出另一具屍體,他的臉上還掛著防毒面具,歪斜的腦袋瓜子就像在嘲笑我們整隊人一樣,我道:「可能都在在裡。」

「狗日的!」吳三省臉色一變,怒道:「拖上來,所有人都下去找,屍體不能這樣放著……」

這個引水渠,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小型的集屍地。所有失蹤的人,現在一個不少,全在這個引水渠裡被挖出來。大多數的人沒有外傷,身上找了半天只有兩個小小的咬痕,估計給蛇攻擊的,其中有一具泡得特別爛,就它損壞比較嚴重,少了一條胳膊,是最早不見的那一個。

把屍體拉上岸邊一字排開,隔著防毒面具還是可以聞到腐臭潮濕的氣味。這些人我不全認識,但對部分還活著的人來說卻是生死至交,不論我們還有什麼事情要做,首要目標就是安置好這些屍體。

「三爺。」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人,是一開始吳三省叫來幫我的人。他從引水渠裡爬上來,指著不遠處一個有著大型獸口雕飾的集水口說道:「上頭也找到記號了,現在咱要……」他話說到一半就哽住,看著地上一排的屍體沒有講話。

吳三省也沉了下來,擺手要他先下去。幾乎是有志一同,所有人都在摸自己的口袋,也沒人在乎瘴氣,把菸掏出來,面具直接挪到頭上,汗水混同汙漬就此由額角滑落。

他們從菸盒裡掏出兩根香菸,叼在嘴裡一起點燃了,然後以菸代香,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對這一排屍體喃喃有詞──我沒有加入這個行動。

吳三省帶頭把菸擱在他們的腳下,宣示一般說道:「今天是我吳老三害了各位,兄弟如有靈,請保我們一路平安。」

菸燒了一半,他道:「全部搬回營地。」

尼古丁的氣味就這麼混著屍臭氤氳開來,吸到肺裡頭的滋味相當奇怪。

我莫名被惹了菸癮,推開面具叼上一根菸,然抽沒幾口,在搬運的屍體的時候,便把菸丟道泥壇裡,和人一起抓著包裹住屍體的防水布。

「啟程啦!兄弟。」生死擦肩之際,我只能這麼說。

在搬運屍體回營地的路程上,死亡的氣息讓我們無暇去猜想是否有更詭異的窘境。當我們踏回營地時,等帶我們的是一片無聲的死寂,我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序章而已,只是我們已無退路。

「人呢?又鬧失蹤?」

「去找,不要跑出營地的範圍。」

營地又變成一早回來的模樣,留守的人一個也沒有看見。地上橫陳著我們剛搬回來的屍體,這些失蹤的人……盡管心裡有底,我們仍不願去猜想他們的結局。



現在時間是正午時分。

大夥脫下自己的衣物和鞋子,在水池邊上沖洗,然後蹲到篝火邊烤乾自己。

這裡空曠,屍體的氣味很快地就被人遺忘,有人去高處確認,潘子他們點起來的信號煙還沒斷。

吳三省他自己斟酌過後,走來篝火處,抬手丟了幾個小媒球進去。不一會兒,淡紅色的煙霧冉冉從火堆裡竄出。

「唷喔?紅煙吶?」我笑說。

紅煙它所表示的訊息是極度危險,表明了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已不宜靠近。我給老衡使了一個眼色,表示他的需求陰錯陽差地完成了。他咬著菸,冷哼一聲,無話。

吳三省把剩下的人聚集起來,他說:「情況已經超乎我們的想像,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現在……」他話音停頓,環顧所有人之後,道:「入口就眼前,我們離西王母她藏在下頭的所有明器只差那麼一小步的距離。我吳老三既然帶了大家過來,就不會讓各位空手回去。現在開始,不准單獨行動,先休息,三個小時後我們出發,去把西王母的老巢翻過來,值錢的東西,連帶兄弟的分……」他指著屍體們,道:「全部端回去!」

他是一隻老狐狸,在這雲頂天宮那件事情之前,是在道上叱吒風雲的爺。這趟行程到現在,我才真正地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他在道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原因,吳三省他也是一個剽悍的人,和拖把帶著明顯的流氓氣不同。

說實話,那種氣質……我想我跟張起靈都是沾不上邊的,他具有一種領袖的魅力,就算我不屬於他手下,但在諸多方面,從他的言談氣質來說,我會避免正著與他對幹。

雖然吳三省這行為沒有任何意外都是一種謊……

但我不能戳破,因為人類是需要謊言的。

三個小時後,全隊整裝。因為決心要入下水道的關係,全部換上潛水衣,剩的幾副水肺也全帶上,重新回到我們剛找到的引水渠那裡。

一回到現場,所有人又懵了……剛在營地裡找不到的那些人,一個個整整齊齊地躺在泥水中,臉色一樣泛著不自然的青紫色。我下去撈了一個人上來,沒有脈搏,脖子上頭就兩個小黑洞,一樣是給蛇咬死的。

「沒救了。」我說。

吳三省也靠過來查看,重重嘆了一口氣,看得出來他本想罵些什麼,但更快地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從獸口裡頭傳出的。」

「快,下去找。」

「等一下,說不定是蛇的陷阱!」

有人吼出這麼一句,所有人的動作全停住了。

是的,現在我們知道,這裡的蛇有可能會學人話,這些躺在這裡、我們搬回營地裡的,可能都是死在這種招數之下。

吳三省一時間也遲了動作。

先跳開來說,遲疑是一種相當可怕的團體病毒。

這個隊伍本身的組構已經零散,少了一份盲目的忠誠,這時候只要有一個遲疑萌生,很快地就會讓整個隊伍的向心力分散。剛才吳三省在營地裡的宣言,目的就是堅定下斗淘寶的決心,也可以說他用了利益這個謊言讓所有人進入一種盲目的狀態,但是猛然暴發的事件,卻是一種清醒的契機。

如果清醒了、如果病毒漫延了。

一切就要在這裡畫上曖昧的句點。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端緊手上的槍,從包裡拿出繩子,固定在一旁的樹幹之上,我拍了吳三省的肩膀一下,低聲說:「三爺,您可欠我。」接著抓著繩子直接垂降到獸口裡。

「黑瞎子你瘋了?很危險快上來。」有人在上頭那裡喊我。

「挖人墳的哪個不瘋?反正都要下來一趟,沒救到人,好歹讓我摸個東西補個虧損嘛!」

獸口下頭是一個集水區,暫且用一個水井的規格來形容它好了。雖說它並不是垂直的設計,腳下的感覺是有坡度……不,與其說是有坡度,倒不如說這裡本來的設計應該是階梯,只是長時間被水流沖刷侵蝕,變成現在的模樣。當然這也說明了,這裡最初的設計,是供人走下來的。

下來之後的水聲極大,四周感覺沒有很寬闊,伸手就可以摸到井壁。我把繩子綁在腰上,往更深處行走,周圍很暗。

上頭傳來其他人的聲音,叫道:「下面怎麼樣?」

水聲隆隆,我逕自往前走了一小段,這一帶的水深高度大概到小腿肚的程度,沒有看見蛇的蹤跡。

但越漸加大的水聲,告訴我前面可能還有一個下坡的設計。我扶著井壁緩緩地往聲音最響處走去,在手電筒冷白的光線下,眼前的空間開闊起來,白色的光線下出現細小的水霧……那是在大量水氣懸在空氣中才會有的現像。

我靠在井壁上,仔細觀察前方,大概有個兩三米左右的落差,前方接連著一個更大的蓄水池,我探出半個身子去觀察,手電筒照去,除了我所處的地方之外,還有幾個排水的水從不同方向把水匯集到下邊的池子裡。

蓄水池的邊上積了一些枯木,大概都是從外邊沖下來的。拿出幾支冷煙火,點燃了往那個地方丟,照出一個大概的輪廓出來。

在下頭水池深處的牆壁上出現不明的黑洞,將光束調整之後,發現下頭還有其他的井道口,但是是乾涸的,看來這幾天的雨量還沒有那麼多。

我覺得這感覺似曾相似,頓了一下才想:是了!雲頂天宮裡不就一堆路是這樣走的嗎?只是那時候殉葬渠裡沒有水。張起靈曾說那是一種儀式,說不準就是源發於此的概念。

思及至此,倘若張起靈他們曾經來過來這裡,依照他的習慣……我翻出望遠鏡來,一個一個井道孔去找,雖然很模糊不清,但我還是找到了,張起靈他慣用的記號。當下點了一個硫磺煙下去,自己往回走到下來的地方。

我離開沒有很久,他們還在上頭的獸口附近觀望,看見我手電筒的燈光,在上邊叫道:「怎麼樣?」

我說:「死不了人也沒找到死人,下一個記號在裡頭,下來吧!」

拖把擠過來問:「有蛇麼?」

我說:「先丟了硫磺驅蛇,如果你的肉香牠想咬你也沒辦法,你們自己看著,不下來我可就自己先去囉!」

我說完也沒去等他們,自己把繩子解開要走回去。然吳三省的聲音卻忽然在耳邊響起:「這時候別單獨行動。」

我嗤笑一聲,道:「哇!我好大面子讓老爺子下來護航……小鬼頭們跟不?」

吳三省瞪了我一眼,對上面的人說道:「都下來。」

我也對他笑笑,只說這裡小,我先到前邊去後,自己就先走,五分鐘不到,後面就傳來零碎的交談聲,人都下來了。走到可以看見蓄水池的地方,冷煙火已經熄了,我重新點上一些丟過去,大兵他走過來,嘀咕了幾句,接著折了幾根螢光棒往下丟去。

他不丟我還沒有發現,下面蓄水池的水流其實有一個流向,看來這是一個調節水量的分支而已,並不是最終集水處。

吳三省問了記號所在位置,這裡的人還是不怎麼敢行動。大兵他倒是自告奮勇說自己水性好,先下去探路,不過保險起見,他在腰上綁了繩子,由我當他的照應。

他一下子就降到水池裡,在水面上踏了幾下,又整個人潛下去,很快地冒出水面。這裡水聲很大,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但是看他的手勢,是水約深兩三公尺,沒有異狀。

我先用手電筒在上頭指引他前進的方向,大兵一下子就游到那裡,但井道跟水面有點距離,他上不去。吳三省讓人把十字弓拿來,在箭頭的地方綁上繩子,從這裡射過去,一下子就深深地插在那個井道的地面上。那繩子不見得穩固,但只要有一瞬間的施力點,就可以很快地爬上去。

他上去之後,先鑽進去一陣子,退出來打了一個安全的手勢,並把他腰上的繩子綁在射在地面的箭上,示意我們過去。

我是第二個過去,游在水池下頭的時候我才發現,更深處那裡還有一個獸口裝飾,一些枯枝腐木之類的都卡在那一個排水孔上頭,雖然只是一晃眼,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人形模樣的東西一起卡在那兒,我猜有可能是早些時候發出慘叫的主兒,然眼下這個情況,我不覺得自找麻煩是聰明的決定,當做沒看見直接爬上去。

後面的人陸續移動過來,大兵在裡面找到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要我先往前繼續探路。我想我們跟著張起靈的記號前進,還真的壓對寶了,拐過幾個彎後,眼前便出現一個中型的岔道。

在岔道的下邊有一個乾涸井道,但似乎有遭遇過坍塌,井道底部有些巨大的落石,而頂上竟然有樹根,我想在不知不覺之間,我們來到了神殿營地的下方。

我們照樣丟了些冷煙火下去,零星的蛇影在光影中快速逃竄。後邊的人來了,覺得這裡可以當成暫時的休息地,丟了硫磺彈下去驅蛇,

等待驅蛇的時間其實不短,但也不算沒收穫,當我們全數進入這個井道底部休息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這雞冠也是有它獨特的叫聲──咯咯咯咯咯……的,活像人類的笑聲。

折騰至今,總算找到一個可以暫時安歇的地方。

幾個人在巨石上頭生了火,火焰的顏色正常,此處的空氣沒有問題。大家陸續摘下防毒面具休息。吃過一點東西,補充水份過後,我跟著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凌晨三點多。

這個時間點,連被分配到守夜的人也不小心睡著,然我會醒來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睡太飽什麼之類的,而是這個環境除了水聲之外太寧靜,有其它的動靜很容易就會發現。那聲音很細小,但我確實聽見有重物落水的聲響。

我直覺反應是有東西要靠近,但聲音來向並不正確,是從我們來處響起,並且慢慢遠去。我覺得很奇怪,帶著裝備跟槍,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走去。

才走到來時的井道,便發現一陣冷白色的光線還有一抹人影──是老衡!

他沒事怎麼會在這裡?

我關上自己的手電筒,慢慢靠過去,走近了才發現他的動作並不尋常,感覺像在跟蹤一個人,我屏住氣息,跟著他一路走到井道口……在蓄水池對面,竟也有另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是吳三省。

這個時間吳三省一個人往外走,他想幹什麼?

我忽然覺得我們現在的狀況頗有樂子,活像甯、我們跟吳二白的關係一樣,一個咬著一個。

一路跟著他們兩人,我猜老衡他大概也沒想到,吳三省的目的地竟然是走回神殿的營地裡。然我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感覺驚奇。本來我想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就當做是半夜出來透口氣就好,但怎麼樣也沒有料到我念頭剛起,不過轉個身子,一道槍聲竟劃破夜空。

我趕忙跑去,老衡已倒在地上,吳三省手上抓著槍,光線不怎麼清楚,但老衡顯然是受傷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曉得,但可以確定的是吳三省他現在是玩真的。他正拿著槍往老衡靠近。如果沒有其它利益牽扯,任由他們去是沒有關係,無奈事與願違,我只好摸到吳三省的背後,在極近的距離裡,毫不掩飾地把槍上膛──我不需要攻擊他,我只要讓他知道我現在可以威脅他──把槍抵在他的後腦。

盡可能的……其實我也真的很輕鬆,我笑道:「三爺,您這是作咋呢?人手已經不多了,別再精簡囉!」

他頓了一下,背脊挺得筆直,聲音沒有任何地顫抖,相當冷靜地說:「有蛇,我只是把他打昏。」並用手上的槍指了指。從吳三省的背後看去,老衡身上沒有血跡,胸膛還有起伏,身側就躺著一條頭被炸開的雞冠蛇,還不甘心地扭動著身體。

吳三省沒有說謊,但老衡被他打昏是事實,我還是從後頭笑道:「哎呀,誤會了。可是我不確定三爺現在想不想殺我……」

神殿遺跡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營地還死寂著。吳三省半夜溜出來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很不幸地碰上我們這兩個意外,然我其實沒有任何要妨礙他的原因,便說:「這樣吧!三爺您把您手上的槍給我,留我一條小命如何?」

「黑瞎子?」

他微微側過頭來看我,我晃了晃手電筒,應聲回應我是他問句裡的人。瞬間他似乎鬆了一口氣,接著問:「你到底……是誰的人?」

由他的語氣可以得知,他不意外他的隊伍有其他領域的人混進來,也許老衡一直在他的懷疑名單裡,所以他才會攻擊老衡。我用手電筒敲敲了他握槍的手,道:「三爺別緊張嘛!說到底,咱倆是一路人。您把槍給我,咱就各自去抽一根菸,再一道回去,要有人問起,我就說咱是出來透氣的、這傢伙呢!是出來夢遊的……這個說法,您覺得好不?」

「你……」

「三爺快些,我菸癮犯起來脾氣不大好哇。」

「嘖……」

他不甘願地把槍換到左手,然後遞給我,「可以讓我去抽根菸了?」

我把槍接過來,退膛之後收在腰上,把槍移開後,他恨恨地轉過來白我一眼。我擺手要他老人家火氣別這麼大,並從包裡拿出另一個防毒面具給他:「三爺,這東西帶著去配菸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吳三省接過防毒面具的時候,表情很是複雜。但他也沒遲疑多久,指了昏在地上的老衡,說:「營地有些醫療用品,幫他處理一下。」

吳三省一轉身便自己朝營地裡走去,我揹起老衡跟著他。他則自顧自的走回帳篷裡,光線不清楚,感覺起來是在整理自己的東西。



我在另一個帳裡找到礦燈,調亮之後把它高高掛起,冷白色的光線滲出帳篷,和月光混在一塊,一起輝映這座荒寂的神殿遺跡,看起來相當陰森。老衡沒什麼大礙,只有後腦給吳三省用槍托敲了一下,摔倒的時候有小擦傷,消毒過之後我就沒去理他,自己去補充幾樣醫療用品還有消耗性的照明設備──比方說螢光棒和冷煙火。

說來是諷刺的,這些東西的量每個人有一定的配額,但因為意外的突生,死的人多了,可以用的資源自然豐碩。補充完這些,我在營地較外圍──在我們前往泥潭的方向──找一塊頹壞的石牆,在上邊留下給吳二白的記號。

我不確定他看見紅煙之後還會不會過來,但可以利用的資源,我不覺得應當錯過。等我走回帳棚時,吳三省已結束自己的事情,蹲下來查看老衡的狀況,我一過去,他頭也沒抬直接扔了一把沉甸甸的東西給我。

是信號槍。

「路上可能用得到,我們回去吧!」

說著,就去把老衡扶起來,我想了一下,暫時沒把槍還他,但跟著過去把老衡扶起來離開神殿這個營地。

等我們走回到引水渠的時候,已是凌晨四、五點了,天空泛著白光。早晨的空氣帶著冷水的清新,混著泥水的屍臭……不會太好聞,但比昨天好太多。在光照下,引水渠裡橫陳著一具具的屍體,數量太多,反而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把老衡背起,打算直接下水回去,但吳三省他嗯了一聲,在岸上拉住我的動作。

「三爺?」

「你看那個……」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一夜沒人攪和的引水渠沉澱了不少泥沙,水面稍為清澈一點,於是放眼看去,一具具的,清一色都是跟我們穿一樣制服與裝備的人,連我們本來搬回營地的屍體,現在又全數被搬回來……但因為屍體服裝相同的因素,很快地就在裡頭發現一具突兀的屍體。

我放下老衡走過去看,忍不住摘下防毒面具去摸自己的臉,因為我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真實的荒謬,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臉上的表情會是什麼?

我看見甯的屍體。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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