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神殿的範圍相當廣闊，吳三省自己帶著幾個夥計跑到建築的高處去，估計是在探查地形。跟著踏入神殿的範圍，一開始還沒發現，直到吳三省的位置那裡傳來指揮動作的吆喝聲，穿過大廣場和幾片廢牆後，才發現在牆的另一邊別有天地。
廢牆後是神殿的延續，但鋪地的石塊比起另一邊還要來得工整、大塊。地面上有一方方的巨大水池，裡頭的水極清澈，全都是活水，本來還有些擔心這裡的水放置太久，怕飲用上有問題，但有人發難先喝了幾口，看他沒事大概也妥當。
有了這些水源，我想就算吳三省他要把自己結束在這裡、吳二白又無法來接應，只要剩下的人是四個人以上，這裡的水資源足夠應付整個戈壁。
我們到這個營地的時候，已是下午，天色發昏，他們把營火堆架起來，又開了發電機去架起大型的照明燈。這才發現這水池並不是單純的水池，下頭我們原以為是倒影的，似乎是這座神殿建築的一部分，只是沉到了水裡。
這個發現給所有人的想法（包括我自己）都認為要下斗的入口可能在這裡水池裡，還好當初準備的東西裡有帶上潛水服。我們用LED的照明燈加上防水罩去照水裡的模樣，沉在水裡頭還有無數個彎曲的石造迴廊與石柱階梯，樣式和陸地上完全相同，但能照清的地方不多，更深處還是一片黑糊糊的。
折了幾個螢光棒丟下去，幾個綠色的小光點慢慢地落在水池中，有的卡在建築上頭，但更多是完全沒入黑暗之中直到完全看不清楚。吳三省讓幾個水性比較好的人換上潛水服下去一探究竟，我自己認為這座城的水路是相通，從一開始碰見的那個塔下的水流到這，能夠推估的，塔木陀的中心我們真正要找到的地方應該在裡頭。
我本也打算換了衣服跟著下去看，吳三省卻抬手攔住我，用很輕的聲音跟我說：「先讓小毛頭去蹚。」
我頓了一下，想想也是。
從現在開始，西王母城的危險性與詭譎性已如此彰顯而狂妄，吳三省跟張起靈有他們的路，他們不在乎死，雖說死在這裡是合理而我也不會太過介意，但是從我個人從業的追求來說，全身而退才是完美的句點。
但我覺得奇怪並感到懷疑的是，吳三省他真的是第一次來這裡嗎？為什麼他會在裝備裡算上了潛水服，在正常的情況下誰會想到要在沙漠裡頭潛水？居然連水肺都帶上……
第一次一共放了兩個人下去探路，剩下的人不是去張羅營地就是先去安置傷患。我站在岸上控制綁在那兩個下水的人腰上的繩子，做一個照應。二十分鐘後，一個人先上來，他說下頭沒什麼東西，就這神殿的建築延伸，他在裡邊打轉了一陣，沒有找到什麼可以進入的地方，然在水裡也沒有其它生物，再下去一點，因為繩子不夠長，他不敢貿然進入。
吳三省給他一個防水的攝影機，讓他再下去一次，要他把看見的東西拍下來。接著另一個下水的也上來的，他的收穫稍微大一點，帶了一個泡爛的舊式的羊皮腰包上來，這羊皮包裡的東西爛糊糊，看不出所以，掏了半天，竟找出一枚鬼頭造型的玉石扳指上來。
邊上一個人見了這東西，皺眉說道：「就這一個破玩意？哪夠兄弟們分啊？你給我老實說你有沒有藏私？下頭是不是還有其它好東西？」
剛上來的那個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您本事大自個兒下去兜一圈，陰森森，老子還能挑個東西開你小子眼界就該偷笑。」
我接過那個戒指，雕工相當細緻，吳三省似乎也有一樣的神情，我說：「這雕功貨色至少是宋代以後，和這裡……」我指了指整個神殿的建築風格和技能，「搭不上邊。」
吳三省點頭後說：「下頭還有些什麼？」
那個人歪了脖子想了一下，他沒有潛太深，在挺上頭的地方就游入遺跡去看，下頭的建築風格和我們一路走來沒什麼大衝突，就說他發現這個羊皮的時候，他是先在遺跡裡頭的地上發現舊式的潛水頭盔和壞掉的氧氣鋼瓶，他順著那些東西進去查看，後來就發現這個包，但沒看見屍骨也沒碰上粽子。
「真要說哪裡奇怪的話，這下頭……」他指了我們身後整個神殿說：「應該有更大的空間，我覺得下邊水流的方向好向是朝那裡捲的，但是不太能確定。」
「我下去看看。」我正要轉身去換下水裝備時，另一條繩子忽然被拉的僵直，水池裡冒出大量的氣泡。另一個人愣了一下，立刻戴上潛水鏡竄入水裡，更多的氣泡從水裡冒出來，剛才這兩個人下去身上只配有軍用的小刀，邊上的人神色都變了，一時間也沒人敢下去。
我把繩子丟給其他人，討了一付潛水鏡要直接下去，依照繩子的長短，那個距離還是我憋氣可以應付的範圍。吳三省讓人拿了一架十字弓給我，順著這個繩子往下去找那兩個人。
越接近他們兩個，氣泡越多，就算有光也沒用，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但是很快，本來僵直的那一條的繩子放鬆了，我心想不對勁，在原處猛拉這兩條繩子，一條還有重量，另一條輕得可怕，我拉回手上的時候，另一端已經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人。
沒時間確認太多，趕緊扯過另一條繩子，一扯我也覺得事情不太妙，雖然有重量，但是沒有抵抗的力量，這證明了繩子另一端的人已經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是他們哪一個人的水肺出了問題，氣泡一直沒停過地冒出來，我自忖還能支撐的時間，沒可能潛下去一探究竟，拉了綁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的繩子給上頭下暗號，示意他們把人拉上來。
上邊人多，拉的速度很快，但隨著他的靠近，我的神經也越來越緊繃，如果我不是在水裡，我肯定我會知道自己的冷汗從鼻尖滴下……
拉上來的，不只一個人。
已經昏迷的人懸浮在水中，氧氣罩還好好地罩在他臉上，可是他的腳上，卻纏著一大團黑色的毛髮，那些頭髮就像有生命一樣，慢慢地往那個人身上攀附，我把手電筒對準那裡照去，再冷白的光線和細小的氣泡中，我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孔，灰色無機質的眼睛十分空洞，沒有黑眼球，卻覺得它正在死死看著看我，蒼白的嘴唇隨時都要扯一個詭異的笑容，那模樣，我記得我看過的……
是禁婆，這裡也有一隻禁婆！
然我一慌，蓄在肺裡的一口氣也噴出來，沒太多時間可以琢磨了，端起十字弓，不管會不會傷到那個人，瞄準禁婆的臉扣下板機，然後快速拉動繩子，讓上頭的人把我扯回去。
禁婆被擊中後，我確實聽見它的叫聲，相當刺耳尖銳，再補上一箭，本來攀在那個人腿上的黑髮全部往後縮，將那張蒼白的臉全部包入裡頭，並在水裡收縮成詭異的黑色大毛球，慢慢地下沉。
我屏著最後一口，扯過繩子夾著另一個人往上頭游，我似乎有點太高估我自己的一口氣，還沒到出水的時候，全身上下忽然脫力，連去摘下那個人的呼吸氣來吸一口的力氣也沒有，整個胸腔疼痛到犯冰，牙一鬆，冷涼的水在瞬間灌入我的嘴裡、肺裡……在我覺得意識可能要散掉的前一秒，手臂讓人用力向上扯，頭上感覺一輕……出水了，吳三省他臉色沉重地看著我。
「咳咳……」嗆了幾下，並用力吸上幾口氣，將自己撐上岸後，看著倒在一邊的人，對吳三省苦笑：「三爺，西王母不太好惹啊！」
他擺手要我先別說話，幾個人去收另一條繩子，我在後邊搖頭說：「沒救了。」他們還不相信，但看他們的表情，還有收繩子的速度。
「被扯斷的……」他們拿起繩子的另一端，爆開的纖維與彈性線。那是潛水用的牽引繩，雖然吳三省帶來的不是專業的頂級貨色，但這東西沒用刀子也是那麼好對付，究竟要有多大的拉力才可把它扯斷？想到這，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在下頭看見什麼？」邊上有人遞給我毛巾，胡亂擦了一把，我指著我帶上那個人手上說：「兄弟可盡職了，還帶得回來一個DV，看他拍了什麼先……」
帶上來的那個人，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醒來，不過他手裡緊緊抓著那一個DV，感覺是冒死帶回來的。我調整坐姿，看他們幾個人在弄那DV，所幸那玩意沒受到太的衝擊，堅固的很，只有螢幕壞了，吳三省拿了台筆記型電腦把資料傳到電腦裡，這畫面其實挺好笑的，一群土夫子蹲在某個原始綠洲裡的古國遺跡上圍成一個圈子在看影片。
畫面開始的時候理所當然充滿一堆氣泡，DV是給那個失蹤的傢伙的帶下去的。他潛下去一段路後，在畫面裡頭看見更深處還有一個發光的小綠點，是之前我扔下去的螢光棒，他沒往那個地方前進，直接游入建築物裡頭。
沉在水下的建築群，遠比我們想像還有他口述的來得雄偉複雜，保存的甚至比地面上的完整，水裡似乎沒有其他的微生物，相當乾淨，石柱上頭也沒有被水藻攀附。
這裡如果開發出來，相信所有的文明史和工藝技術史都必須要改寫（我跟吳三省看著那枚鬼頭戒，忽然不那麼能確定這玩意的年代了），石廊裡每根柱子上頭都有精緻的浮雕，但拍攝的人顯然不覺得這是重點，匆匆掃過就往更深裡邊走去，雖只有一兩秒的晃眼，但我堅持回轉重看幾回後，發現這石柱上雕的都是一隻隻的大蛇（起先我們還以為是龍）。
畫面再往建築裡頭走去，他調了光線，走進去是一間小型的石室，地上擱滿了一個個碎掉的陶罐，有幾個疑似的人頭的東西在裡邊了出來，還有毛髮飄在水中，相當詭異的畫面。
有人問我：「這是你昨天找到那些鬼罐子裡頭的東西？」
我笑道：「正是，開了那些罐子你就變鬼了！」
他打了一個哆嗦，罵咧咧直嚷著這地方真令人發毛，畫面行走到這兒，沒什麼奇怪的，卻突然從畫面的一角閃過光芒……水裡是相當陰暗的，那光線無疑非常得醒目，不只我們坐起了身子，畫面也是立刻追著那個光線來源處跑。
這間石室裡頭還有其它的房間，光芒就是從另一個房間裡透出來，畫面慢慢地朝那個那個房間前進，但是沒多久，畫面裡的人停下腳步，原因非常容易理解，因為頭髮……大量的頭髮從散著光源的房間裡竄出，起先我們（我想包含了當時的掌鏡者）都以為那是水草，但是其他地方都沒者，為什麼只有那裡長？而且數量越來越多，再沒有知識的人，憑著本能對危險的反應，都曉得狀況不對勁，直到畫面裡，一隻慘白的手從黑髮中竄出……
畫面猛然地抖了一下，旋轉一陣之後，一片黑暗，靠著微微的光線知道現在拍的是地板，我想那個人正在逃，但是畫面又一陣劇烈的晃動……靜止了。
DV該是摔到了地上，倒反著畫面裡，正好把那個人被黑髮團包覆的最後畫面給拍下來，光線幽慘慘的，縱然我們岸上光線充足，依然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過了一下子，畫面又再一次轉動，我們看到一張臉，是那個被我拉上來的那個人，他撿起了DV，對著鏡頭看了一下，畫面裡正拍著他的臉，然後他身後，一大團的黑髮之中，靜悄悄地出現了一張慘白的女人臉孔。
然後畫面就歸於一片黑暗。
「我操，這啥鳥？」有人打破沉默。
我道：「在下頭遇到的東西，估計是西王母養的領台吧！」
我大略跟他們說了關於禁婆的事情，當然我刪掉了相當多的過程，因為這些他們是沒必要知道的。吳三省聽了沉默了一下（我認為他應該知道更多，只是沒有講）便道：「入口絕對在下頭，但我們得換條路走。」他刻意（我覺得是刻意）拿起那枚鬼頭戒，說：「這應該是以前有人從這裡頭帶出來的，但碰上那鬼粽子，就歇在這裡。這至少證明，這下頭的寶貝，值得咱這樣幹。」
吳三省讓人帶我和另一個昏死的先回去休息，他自己則在那裡繼續解釋那一顆鬼頭戒的價值。確實，那一枚戒指如果出現在古玩界裡，會有不錯的身價，首先是上頭的雕工，再來就是那黑得發亮的材質究竟是用哪種玉石造的？
有的時候一個古董他本身的樣式和年代是其次，稀罕的是它的原料……但，我並不認為那一個小小的戒指就能代表這下頭有金山銀山的存在。
我轉頭看了吳三省一眼，他僅用眼角餘光掃了我一下，他知道的，跟著他來的有多少人是他必須誆騙與安撫，又有多少人是知道他底細，不說破又裝著一起演戲的。
我在帳裡換過衣服，張起靈給的繃帶完全髒透了，但我想了一下，這裡的情況太詭異，還是把它繼續綁在手上。蹭出帳篷，營地上有人把肉罐頭和壓縮餅乾混在一塊煮，坐下來吃沒幾口，就有人過來拍我的肩。
「黑瞎子，還行嗎？」是吳三省下頭的一個夥計。
「吃飯不用人餵，您說行不？」
「別跟我說瘋話。」他也要了一碗，蹲在我旁邊吃起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剛發現陳文錦留給三爺的字條。三爺說只要找到她，就能找到真正的入口。」他喝了一大口湯，又道：「沒事就去睡，兩個小時後出發，三爺要去找人了。」
神殿的範圍相當廣闊，吳三省自己帶著幾個夥計跑到建築的高處去，估計是在探查地形。跟著踏入神殿的範圍，一開始還沒發現，直到吳三省的位置那裡傳來指揮動作的吆喝聲，穿過大廣場和幾片廢牆後，才發現在牆的另一邊別有天地。
廢牆後是神殿的延續，但鋪地的石塊比起另一邊還要來得工整、大塊。地面上有一方方的巨大水池，裡頭的水極清澈，全都是活水，本來還有些擔心這裡的水放置太久，怕飲用上有問題，但有人發難先喝了幾口，看他沒事大概也妥當。
有了這些水源，我想就算吳三省他要把自己結束在這裡、吳二白又無法來接應，只要剩下的人是四個人以上，這裡的水資源足夠應付整個戈壁。
我們到這個營地的時候，已是下午，天色發昏，他們把營火堆架起來，又開了發電機去架起大型的照明燈。這才發現這水池並不是單純的水池，下頭我們原以為是倒影的，似乎是這座神殿建築的一部分，只是沉到了水裡。
這個發現給所有人的想法（包括我自己）都認為要下斗的入口可能在這裡水池裡，還好當初準備的東西裡有帶上潛水服。我們用LED的照明燈加上防水罩去照水裡的模樣，沉在水裡頭還有無數個彎曲的石造迴廊與石柱階梯，樣式和陸地上完全相同，但能照清的地方不多，更深處還是一片黑糊糊的。
折了幾個螢光棒丟下去，幾個綠色的小光點慢慢地落在水池中，有的卡在建築上頭，但更多是完全沒入黑暗之中直到完全看不清楚。吳三省讓幾個水性比較好的人換上潛水服下去一探究竟，我自己認為這座城的水路是相通，從一開始碰見的那個塔下的水流到這，能夠推估的，塔木陀的中心我們真正要找到的地方應該在裡頭。
我本也打算換了衣服跟著下去看，吳三省卻抬手攔住我，用很輕的聲音跟我說：「先讓小毛頭去蹚。」
我頓了一下，想想也是。
從現在開始，西王母城的危險性與詭譎性已如此彰顯而狂妄，吳三省跟張起靈有他們的路，他們不在乎死，雖說死在這裡是合理而我也不會太過介意，但是從我個人從業的追求來說，全身而退才是完美的句點。
但我覺得奇怪並感到懷疑的是，吳三省他真的是第一次來這裡嗎？為什麼他會在裝備裡算上了潛水服，在正常的情況下誰會想到要在沙漠裡頭潛水？居然連水肺都帶上……
第一次一共放了兩個人下去探路，剩下的人不是去張羅營地就是先去安置傷患。我站在岸上控制綁在那兩個下水的人腰上的繩子，做一個照應。二十分鐘後，一個人先上來，他說下頭沒什麼東西，就這神殿的建築延伸，他在裡邊打轉了一陣，沒有找到什麼可以進入的地方，然在水裡也沒有其它生物，再下去一點，因為繩子不夠長，他不敢貿然進入。
吳三省給他一個防水的攝影機，讓他再下去一次，要他把看見的東西拍下來。接著另一個下水的也上來的，他的收穫稍微大一點，帶了一個泡爛的舊式的羊皮腰包上來，這羊皮包裡的東西爛糊糊，看不出所以，掏了半天，竟找出一枚鬼頭造型的玉石扳指上來。
邊上一個人見了這東西，皺眉說道：「就這一個破玩意？哪夠兄弟們分啊？你給我老實說你有沒有藏私？下頭是不是還有其它好東西？」
剛上來的那個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您本事大自個兒下去兜一圈，陰森森，老子還能挑個東西開你小子眼界就該偷笑。」
我接過那個戒指，雕工相當細緻，吳三省似乎也有一樣的神情，我說：「這雕功貨色至少是宋代以後，和這裡……」我指了指整個神殿的建築風格和技能，「搭不上邊。」
吳三省點頭後說：「下頭還有些什麼？」
那個人歪了脖子想了一下，他沒有潛太深，在挺上頭的地方就游入遺跡去看，下頭的建築風格和我們一路走來沒什麼大衝突，就說他發現這個羊皮的時候，他是先在遺跡裡頭的地上發現舊式的潛水頭盔和壞掉的氧氣鋼瓶，他順著那些東西進去查看，後來就發現這個包，但沒看見屍骨也沒碰上粽子。
「真要說哪裡奇怪的話，這下頭……」他指了我們身後整個神殿說：「應該有更大的空間，我覺得下邊水流的方向好向是朝那裡捲的，但是不太能確定。」
「我下去看看。」我正要轉身去換下水裝備時，另一條繩子忽然被拉的僵直，水池裡冒出大量的氣泡。另一個人愣了一下，立刻戴上潛水鏡竄入水裡，更多的氣泡從水裡冒出來，剛才這兩個人下去身上只配有軍用的小刀，邊上的人神色都變了，一時間也沒人敢下去。
我把繩子丟給其他人，討了一付潛水鏡要直接下去，依照繩子的長短，那個距離還是我憋氣可以應付的範圍。吳三省讓人拿了一架十字弓給我，順著這個繩子往下去找那兩個人。
越接近他們兩個，氣泡越多，就算有光也沒用，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但是很快，本來僵直的那一條的繩子放鬆了，我心想不對勁，在原處猛拉這兩條繩子，一條還有重量，另一條輕得可怕，我拉回手上的時候，另一端已經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人。
沒時間確認太多，趕緊扯過另一條繩子，一扯我也覺得事情不太妙，雖然有重量，但是沒有抵抗的力量，這證明了繩子另一端的人已經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是他們哪一個人的水肺出了問題，氣泡一直沒停過地冒出來，我自忖還能支撐的時間，沒可能潛下去一探究竟，拉了綁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的繩子給上頭下暗號，示意他們把人拉上來。
上邊人多，拉的速度很快，但隨著他的靠近，我的神經也越來越緊繃，如果我不是在水裡，我肯定我會知道自己的冷汗從鼻尖滴下……
拉上來的，不只一個人。
已經昏迷的人懸浮在水中，氧氣罩還好好地罩在他臉上，可是他的腳上，卻纏著一大團黑色的毛髮，那些頭髮就像有生命一樣，慢慢地往那個人身上攀附，我把手電筒對準那裡照去，再冷白的光線和細小的氣泡中，我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孔，灰色無機質的眼睛十分空洞，沒有黑眼球，卻覺得它正在死死看著看我，蒼白的嘴唇隨時都要扯一個詭異的笑容，那模樣，我記得我看過的……
是禁婆，這裡也有一隻禁婆！
然我一慌，蓄在肺裡的一口氣也噴出來，沒太多時間可以琢磨了，端起十字弓，不管會不會傷到那個人，瞄準禁婆的臉扣下板機，然後快速拉動繩子，讓上頭的人把我扯回去。
禁婆被擊中後，我確實聽見它的叫聲，相當刺耳尖銳，再補上一箭，本來攀在那個人腿上的黑髮全部往後縮，將那張蒼白的臉全部包入裡頭，並在水裡收縮成詭異的黑色大毛球，慢慢地下沉。
我屏著最後一口，扯過繩子夾著另一個人往上頭游，我似乎有點太高估我自己的一口氣，還沒到出水的時候，全身上下忽然脫力，連去摘下那個人的呼吸氣來吸一口的力氣也沒有，整個胸腔疼痛到犯冰，牙一鬆，冷涼的水在瞬間灌入我的嘴裡、肺裡……在我覺得意識可能要散掉的前一秒，手臂讓人用力向上扯，頭上感覺一輕……出水了，吳三省他臉色沉重地看著我。
「咳咳……」嗆了幾下，並用力吸上幾口氣，將自己撐上岸後，看著倒在一邊的人，對吳三省苦笑：「三爺，西王母不太好惹啊！」
他擺手要我先別說話，幾個人去收另一條繩子，我在後邊搖頭說：「沒救了。」他們還不相信，但看他們的表情，還有收繩子的速度。
「被扯斷的……」他們拿起繩子的另一端，爆開的纖維與彈性線。那是潛水用的牽引繩，雖然吳三省帶來的不是專業的頂級貨色，但這東西沒用刀子也是那麼好對付，究竟要有多大的拉力才可把它扯斷？想到這，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在下頭看見什麼？」邊上有人遞給我毛巾，胡亂擦了一把，我指著我帶上那個人手上說：「兄弟可盡職了，還帶得回來一個DV，看他拍了什麼先……」
帶上來的那個人，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醒來，不過他手裡緊緊抓著那一個DV，感覺是冒死帶回來的。我調整坐姿，看他們幾個人在弄那DV，所幸那玩意沒受到太的衝擊，堅固的很，只有螢幕壞了，吳三省拿了台筆記型電腦把資料傳到電腦裡，這畫面其實挺好笑的，一群土夫子蹲在某個原始綠洲裡的古國遺跡上圍成一個圈子在看影片。
畫面開始的時候理所當然充滿一堆氣泡，DV是給那個失蹤的傢伙的帶下去的。他潛下去一段路後，在畫面裡頭看見更深處還有一個發光的小綠點，是之前我扔下去的螢光棒，他沒往那個地方前進，直接游入建築物裡頭。
沉在水下的建築群，遠比我們想像還有他口述的來得雄偉複雜，保存的甚至比地面上的完整，水裡似乎沒有其他的微生物，相當乾淨，石柱上頭也沒有被水藻攀附。
這裡如果開發出來，相信所有的文明史和工藝技術史都必須要改寫（我跟吳三省看著那枚鬼頭戒，忽然不那麼能確定這玩意的年代了），石廊裡每根柱子上頭都有精緻的浮雕，但拍攝的人顯然不覺得這是重點，匆匆掃過就往更深裡邊走去，雖只有一兩秒的晃眼，但我堅持回轉重看幾回後，發現這石柱上雕的都是一隻隻的大蛇（起先我們還以為是龍）。
畫面再往建築裡頭走去，他調了光線，走進去是一間小型的石室，地上擱滿了一個個碎掉的陶罐，有幾個疑似的人頭的東西在裡邊了出來，還有毛髮飄在水中，相當詭異的畫面。
有人問我：「這是你昨天找到那些鬼罐子裡頭的東西？」
我笑道：「正是，開了那些罐子你就變鬼了！」
他打了一個哆嗦，罵咧咧直嚷著這地方真令人發毛，畫面行走到這兒，沒什麼奇怪的，卻突然從畫面的一角閃過光芒……水裡是相當陰暗的，那光線無疑非常得醒目，不只我們坐起了身子，畫面也是立刻追著那個光線來源處跑。
這間石室裡頭還有其它的房間，光芒就是從另一個房間裡透出來，畫面慢慢地朝那個那個房間前進，但是沒多久，畫面裡的人停下腳步，原因非常容易理解，因為頭髮……大量的頭髮從散著光源的房間裡竄出，起先我們（我想包含了當時的掌鏡者）都以為那是水草，但是其他地方都沒者，為什麼只有那裡長？而且數量越來越多，再沒有知識的人，憑著本能對危險的反應，都曉得狀況不對勁，直到畫面裡，一隻慘白的手從黑髮中竄出……
畫面猛然地抖了一下，旋轉一陣之後，一片黑暗，靠著微微的光線知道現在拍的是地板，我想那個人正在逃，但是畫面又一陣劇烈的晃動……靜止了。
DV該是摔到了地上，倒反著畫面裡，正好把那個人被黑髮團包覆的最後畫面給拍下來，光線幽慘慘的，縱然我們岸上光線充足，依然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過了一下子，畫面又再一次轉動，我們看到一張臉，是那個被我拉上來的那個人，他撿起了DV，對著鏡頭看了一下，畫面裡正拍著他的臉，然後他身後，一大團的黑髮之中，靜悄悄地出現了一張慘白的女人臉孔。
然後畫面就歸於一片黑暗。
「我操，這啥鳥？」有人打破沉默。
我道：「在下頭遇到的東西，估計是西王母養的領台吧！」
我大略跟他們說了關於禁婆的事情，當然我刪掉了相當多的過程，因為這些他們是沒必要知道的。吳三省聽了沉默了一下（我認為他應該知道更多，只是沒有講）便道：「入口絕對在下頭，但我們得換條路走。」他刻意（我覺得是刻意）拿起那枚鬼頭戒，說：「這應該是以前有人從這裡頭帶出來的，但碰上那鬼粽子，就歇在這裡。這至少證明，這下頭的寶貝，值得咱這樣幹。」
吳三省讓人帶我和另一個昏死的先回去休息，他自己則在那裡繼續解釋那一顆鬼頭戒的價值。確實，那一枚戒指如果出現在古玩界裡，會有不錯的身價，首先是上頭的雕工，再來就是那黑得發亮的材質究竟是用哪種玉石造的？
有的時候一個古董他本身的樣式和年代是其次，稀罕的是它的原料……但，我並不認為那一個小小的戒指就能代表這下頭有金山銀山的存在。
我轉頭看了吳三省一眼，他僅用眼角餘光掃了我一下，他知道的，跟著他來的有多少人是他必須誆騙與安撫，又有多少人是知道他底細，不說破又裝著一起演戲的。
我在帳裡換過衣服，張起靈給的繃帶完全髒透了，但我想了一下，這裡的情況太詭異，還是把它繼續綁在手上。蹭出帳篷，營地上有人把肉罐頭和壓縮餅乾混在一塊煮，坐下來吃沒幾口，就有人過來拍我的肩。
「黑瞎子，還行嗎？」是吳三省下頭的一個夥計。
「吃飯不用人餵，您說行不？」
「別跟我說瘋話。」他也要了一碗，蹲在我旁邊吃起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剛發現陳文錦留給三爺的字條。三爺說只要找到她，就能找到真正的入口。」他喝了一大口湯，又道：「沒事就去睡，兩個小時後出發，三爺要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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