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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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的衝動多是短暫性的失控,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再重新去審視吳邪受困的地方。

相對而言,我們站的地方是上坡,吳邪是現在下坡的位置,附近的沙床很鬆,我跟他說我們要從兩邊的外側過去,不管吳邪是否發現自己受困,去救他的時候會像救溺水者一樣,他在掙扎的瞬間會產生很大的拉力。

他沒表示其它意見,把頭歪了一下,似乎在思忖著什麼,跟我比劃了方向之後,丟給我兩個字:「幫我!」



我曾懷疑他對命令句是不是有偏執的喜愛。

後來我才發現,那不是命令,而是一種極端的放棄。

丟下這句話,他直接朝目標走去,不理會我是否有動作,我想就算我只是冷眼旁觀,他也會自己想辦法把吳邪拉起來。我過去配合他的作動,一人一邊勾住吳邪,我看他絲毫沒有留力的意思,一起施力把人從流沙坑裡拉出來。

吳邪一開始的掙扎力道很大,試圖想掙脫我們,並指著他前進的方向不知道在比劃些什麼。順著吳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灰濛的黃沙……大概是碰到海市蜃樓的現象,我本來想先安撫的,可張起靈抓住人後,想都沒多想開始往安全的地方跑。

吳邪有發出微弱的哀鳴,順勢看去,張起靈抓在他手臂上的力道可大了。

「別浪費時間。」他淡淡地丟了這句話給我,我喔呀一聲表示我明白了。吳邪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被我們兩個人提著跑,不過他還是有點骨氣,跑沒多久就用腳蹬地。我不曉得張起靈怎麼想,但我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只是也不堅持,他要覺得他能跑,那就放他跑。

「吳小爺,加油囉!」我摁他的肩一下,立刻放手,張起靈沒注意到這一點,重力增加的瞬間也歪了下身子,但也很快地放開吳邪。

「吳邪,跟上!」

我沒回頭去注意他們兩個,估計是有跟上吧!這次出來只找到吳邪,與吳邪同車的人卻完全沒有消息。看到吳邪這個樣子,我心裡多少也有個底。拿出指南針,對好方向後很快地衝回防風渠裡。

一進到溝渠中,我才意識到外邊風沙有多大。

有人把水遞過來,我指了指後頭說:「只拎到一隻小貓,照顧一下。」溝渠裡的紮營動作已經差不多了,人數也比之前還多一點。

「甯呢?」我問。

「剛剛帶回一點物資,又出發了。」

這時張起靈也走到我旁邊,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水,沒有說話,但他散發出來的意思很明顯,他需要資訊,我問:「還有多少人沒有連絡到?」

「九個沒回來,有兩個剛用無線電連絡上,甯已經去找了。剩下七個。」

「瞎子,走。」他抖了身上的沙子,攀上繩梯又外頭去,

「小張你……」

我本以為把吳邪帶回來之後他可以消停一些,但顯然地我想太多。接下來的救援行動才是真正的大海撈針,算上把吳邪帶回來的時間,其他人應該已經離開了自己本來的位置許久,我們一樣在這個定點發射了信號彈,再衝下河床去找。

前半個小時是漫無目標的搜索,雖然我問過未歸人口的所在位置靠近哪幾輛車,但真的走到那裡的時候,車子上早已空無一人。風勢又忽大忽小,還挾著一些小碎石子,砸在身上沒有一個是在開玩笑。

張起靈沒有對這個情況表態,我們把可能的活動區塊再次規畫出來,一區一區細細搜索,終於在我們出來第45分鍾時,找到其中一個失蹤人口。

他的狀況不太好,我們是在幾個岩石縫裡先找到他的背包才找到他露出沙子外的半截身子。他還能跟我們進行簡單的對話,有輕微的脫水現象。

「鳥……有大鳥……」

當我們把這個人從沙堆裡拔出來的時候,他嘴裡呢喃著這句話。偷覷了張起靈的反應,風鏡後的眼神稍微瞇了一下,聯想到吳邪那輛車子後蓋上的凹陷──那是被龐然大物襲擊到的痕跡。這個人已沒有自己行走的力氣,我們一人一邊架著他往回走。雖然沒有講話,但我想他應該注意到了,這個人的小腿上有奇怪的撕裂傷。

沒有傷到動脈,只是拖回去的時候昏昏沉沉,我把人扯到隊醫眼前,問:「這給什麼咬的?」

他看了半天沒個分明,用消毒水把傷口上的黃沙沖盡之後,嘀嘀咕咕地喊著:「不可能,怎麼會?」

他說在這種地方被大鷹啄傷或被蟲子不奇怪,他的傷口很像是被某種小型哺乳類的猛禽咬傷,他有懷疑可能是狼,但在這裡不可能遇到狼,就算真的遇到了,他應該沒有命回來。

我被他的囉嗦搞得有點煩躁,問:「屏除外在,你覺得這傢伙被什麼東西咬了?」

「猴子,幼猴。」

「這裡哪來的猴子?」

他簡單地跟我講了一些特徵,正當我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對時,張起靈跟著走過來,他蹲下身子細細看過傷口。

隊醫的神情開始焦躁起來,他是長期跟著裘德考團隊出行的隊醫,個性上崇尚科學,不能理解在邏輯之外的事情,他覺得這事情意味著未來行程上的危險,急著想去找甯討論這個事情。

但是他身子剛動,我後邊的人影就動。轉頭一看,張起靈一句話也沒說就伸手扣住他的肩窩,把他按回位子上。

光看隊醫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用上了真力在整人,他聲音啞得可怕:「不用說。」

「唔……放開我,為什麼不用說?」

他試圖扭開張起靈的鉗制,直到他發現那是一種徒然,便很快地把目光轉過來跟我求救,因為張起靈一點鬆手的跡象都沒有。

「小張你這幹嘛呢?真是……」如果用言語就可打消張起靈的念頭話,那這世界還真是沒什麼麻煩事,我面上賠著笑臉,伸手去抓他手腕上的脈門逼他鬆手,他也不和我僵,鬆開了隊醫,就跟我說:「還有人沒回來。」

我能作什麼呢,只好堆起微笑安撫了隊醫:「抱歉、抱歉,小張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專業。」然後掏出我收在腰上的槍,我記得越相信科學的人越怕這種東西,悄悄地抵在他的後腰上,笑說:「當然我也不太喜歡就是,畢竟我們不是顧問──」

我保險桿拉都沒拉,說實話裡面剩幾發子彈我也沒注意。

看樣子有達到警告效果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記得幫他打針抗生素唷!」



我跟他再次開始展開搜索,腦子裡想的還是剛才那人受傷的事情。

為什麼他會喊著鳥,可是腿上的傷口又是給猴子咬的?在加上張起靈的反應,雲頂天宮最後一段路的回憶頓時竄入我的腦海……

大鳥──猴子──

「喂,你可別跟我說萬奴王家的看門鳥在這裡也有……」

「反了,人面鳥的發源地是在西王母國。」他拉著自己的斗篷,「小心一點。」



這時候,我認為他的話語是危言聳聽多一點,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不能不信。要是等一下讓我搜索到失蹤隊員的屍骸,那麼一切的事情可能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揣度是一種極端不舒適的煎熬,在這種可能性的壓迫之下,我們第二趟搜索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都沒什麼進展,也沒有重大發現。我問他人面鳥的事情確定嗎?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趕緊把人先找出來。

後來,我們在離車隊行徑範圍很遠的地方,找到兩個人。我們帶他到風沙比較小的地方去,先讓他們休息,順便問問看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這兩個人一路走,只說他們有看到一個可以避風的石城,但怎麼走都沒有走到。我想這也是海市蜃樓的狀況,跟吳邪遇到的一樣。沒再多問,跟張起靈一起把他們帶回去。

張起靈他沒有下到防風溝,直接在邊上等著,我一上去就問:「剩幾個?」

「五個,甯只找到一個。」

他點了頭,旋身又往風沙裡走去。

前三次的搜索活動,我們已經把鄰近的地方都找遍了,這次再出發,直接朝更外圍的地方走。既然找回來的三批人裡,兩組都認為某個地方有避風處,那麼其它失蹤的人可能也有相同的情況,只能擴大搜索的範圍。

風有慢慢變小,但天色也漸漸昏暗。我跟在他後頭走,那感覺是很微弱的,雖然要我親口承認還真是有點折磨,我們兩人的速度比起最初已經慢了不少。此外,我發現他走路的動作也開始有點跛,不過褲子上沒有血跡。

我忽然想到,整個搜尋過程中,他既沒怎麼休息,連水也沒喝多少,現在的氣溫是比早些時候降了一點,但我們蒸騰出去的汗水也沒少到哪裡去。仔細一瞧,他的嘴唇略為乾縮,卻不停下來補充水分。

「前面。」

他忽然加快,不遠處還真有個渺茫的人影,又找到一位,這感覺讓我挺失望的。但失望在如何的程度上我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大概是看他的動作讓我覺得有點煩。

出來找人救援,基於對甯的幫忙──對一個美麗的女人、還有我收取的費用付上一點點的小責任,可我從沒打算把自己給賠進去。

「這是最後一個。」我把人架起來,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

張起靈無視我的發言,撐住這個人,急急地走回避風處。他一樣沒有走下來,站在溝渠之外對我說:「還有四個。」

然後就立在那兒,動也不動。

有的時候,我會對他產生一種極端的厭惡。

特別是那種執著的心態,感覺上在嘲笑我和他的往來具有一定的共鳴。

我故意在溝渠下邊磨蹭,誇張地移動在這些獨自休養著自己的人群之中。我知道他在看我,這也是我與他示威的目的。張起靈說過我太年輕,但他何嘗不是太過癡傻?

他或許比我多承載了關於時光的壓力,但我不覺得他多明白了什麼事情。

可是他……



唷呵,自己就走了呀!



我暗罵一聲,三步倂兩步地爬上繩梯,繞到他旁邊帶著他往河床下跑。風沙還沒停,刮在臉頰上還是有讓人疼痛的感覺,他不明白我為什麼抓著他跑來這裡,也不發問,單把疑惑寫在眼裡盯著我瞧。我記得他剛剛跛的腳是左腳,想要證明我揣度的方法只有實驗,趁他沒注意,伸腳往他的腳踝一踹。

同一時間,他猛然地倒抽了口氣:「嘶───」

他整個人縮在沙地上,左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腳踝,看來受傷可能很嚴重,只是他一聲也沒吭。

「這個樣子還想出去救人?」我指著他的腳。

「東西給我,你去休息。」

他搖搖晃晃地佔起來,伸手就要搶我背著的信號槍。隔著風鏡,他淡定的眼瞳裡多了一點點的不確定,跟我上回去雲頂天宮把他帶出來時一樣,也和剛剛救的幾個人一樣。

一認知到我剛剛那幾個小時裡可能跟一個神智不清的人一起行動,我就壓不住我內心突然竄起的憤怒。

我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朝沙地上堆,順便再踢了他的傷處一腳(這樣很卑鄙,但不這麼做張起靈肯定會和我打起來)。由他非常輕易地讓我壓制住這點來判斷,我剛才真的跟一個神智不夠清醒的人一起行動。

「這種環境下三個小時不喝水,小傢伙你是仙人掌嗎?來,黑哥哥這就給你澆水呀!」

他的腰際上沒掛水壺,來回防風渠那麼多次他也沒去補充。我打開我自己水壺,這裡風沙還大著壓根不適合喝水這個動作。不過他也不在乎不是嗎?

單手掐開他的嘴,被蒸騰到溫熱的水混著黃沙流入他的嘴裡,他肯定會被嗆到也沒道理覺得舒服的。



我頗感欣慰。

至少他沒有愚蠢地扭動掙扎,右手乾淨俐落地扣住我的手腕,猛然一推把水全潑在我身上。

「……你有病。」他乾咳著,用手背擦拭濺出來的水。搖搖晃晃地想站起來,我哼了一下,又把他推回去,笑:「你就沒有?」

我想到他給我的殉道感,嫉妒混著憤怒萌生的情感並不好看,但是我沒有打算修正它,反倒想直截了當地表達:

「我現在只覺得你怕了。現在種種的跡象都告訴我們塔木陀快到了,你是不是想說歇在這兒,後頭什麼麻煩都沒有啦?」我嘆了一口氣,也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來去的太過幼稚,給了他十足的理由笑我年輕。我蹲下來把視線與他對齊:

「坦白說,我體力到極限,只多再去最後一趟。我不相信你會比我好到哪裡,更不信你有辦法一個人出去……」我伸手去握他的腳踝,他很快地掐住我的手,我識相地鬆開,說:「腳踝剛被石頭砸中了?」



他點頭,非常誠實。

我當下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在這種環境這個時空之下,思想稍微細一些的人,很難維持住自己的冷靜,特別是像張起靈這樣的人……不能怪他。

我把他拉起來,混著一半的妥協:「再去找最後一趟,一個小時內沒找到人,我們就回去。」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我們擴大搜索範圍。只可惜全然是場徒勞,只把車子散布的點全記下來。回到防風溝裡,甯似乎正要出去,我跟她交換資訊,還有四個失蹤人口,她說她讓人再去找,我沒堅持,因為我真的累了。

剩下的力氣只夠把張起靈拎到他剛才威嚇過的隊醫面前,讓專業人士去料理他。自己去找一塊安靜的地方,眼睛一閉靠著石頭就睡著了。

沒多久邊上晃來一道人影,我睜開眼,張起靈拖著他的左腳,手上又拿了一堆消毒用品在我面前蹲下。

「你幹嘛?」

「你也受傷了,右小腿。」

他逕自解開我的鞋子,把我的褲管往上一捲,我這才發現,在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我的右小腿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仔細一看,全是一個一個細小的血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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