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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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順著裂谷繼續往前走,期間他的手電筒一直在左右兩邊的石壁上來回掃著,在我看來,他的記憶應該跟這個環境完全重疊了,只是他必須確認他的記憶是否擁有誤差。他在下了這個裂谷後的動作都非常快速,好似在趕著什麼,我抬頭望了望,還是一片黑幽幽的,便說:『搶胡嗎?瞧你這模樣。』

  本以為他不會理我,但諸如他後來許多反常的行為一樣,他停下手上的動作,一雙淡定的眸子望向那一片幽暗,他的聲音很輕,如同自語:『接下來的事,他們無法應付。』

  『哇!那你真看得起我。』我笑道。

  他看了我一眼,一如往常不多做表示。
  接下來的十分鐘,我們沿著這裂谷的邊一直走,我感覺這路程開始微微地向上,有爬坡的感覺。他這十分鐘裡,右手二指一直貼著石壁面移動,好像摸到什麼似的,停下了腳步。他用眼神示意我去觸碰他發現的區塊,我敲了敲,是空心的,我們便開始確認這個空心的區域會有多大,是否有啟動的機關。這塊空心的石板大約高一米五,寬半米而已,設計上的感覺很像詭異的暗房或密室,我們兩個在那塊空心石板上摸索個老半天也推敲不出所以。
  
  『過了這麼久,你覺得機關還管用嗎?』
  我開始朝旁邊發展,興許這邊上會有其他的觸發點來開啟這扇石板。他也在跟我做一樣的事情,只是態度跟我不同,我是可有可無的,而他是堅決相信的。

  『找盜洞。』

  我有點訝異於他的口氣,但是看他從石壁上一路摸到地上,我也不得不認真起來。最後他在幾個亂石堆中翻出一個一米平方大小的方形洞道,我看了洞道邊的鑿痕,是由外往內鑿入的。

  『小張,你到底藏私了多少資訊呀?』
  我承認我的口氣有點無奈,但想了想好像也沒資格無奈,因為對他來說,我是肆意踏入他記憶領地的外人,只是他也沒那麼拒我於千里之外。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東西在我眼前一晃,是那只鐵葫蘆,第一次跟他碰面時,從血屍肚子裡翻出來的那只鐵葫蘆。

  『這是從裡面倒出來。』

  像形式上的招呼一樣,他東西晃過我的眼前,身子一鑽,一下子就溜進那個洞中,我在外頭立了一下,不是因為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而是這谷底陡然明亮如白晝,想來是甯她們在上頭準備要下來了,我趁這個短暫的白晝開始記錄這裡的地貌,巨大的青銅門在我站立處的左手邊,右手邊的路子是一段上坡,末端好像有連著幾個岔道,我朝那裡走去,摘下手套用指感覺,有活風從那裡吹入,是我等一下的退路吧!

  我滿意一笑,便跟著鑽進那方形的洞道之中。這洞道路成極短,爬沒幾步就出來。想來當年進入的人也是面臨與我們相同的問題而做了這個決定,我研究了這道洞鑿痕的年代,有點粗糙,不是近代的工具造成,又想到他說的話,看來那個把蛾子養在肺裡的主兒正是咱的前輩。



  鑽出洞道之後的空間……我有點嚇到,他點起了風燈擱在一邊,這裡不大,所以我能一目了然。一間七坪大小的墓室……應該算墓室吧!畢竟正中央停著一只漆黑的大石棺,但是規格很奇怪,這棺沒有槨,就這樣擺在中間。在這間墓室的牆邊有座石台,上頭有一個大沙漏鐘,牆面上刻了一些詭異的圖騰,我第一直覺認為這應該是個祭祀性質的機關,又瞅了那只石棺一眼,也許我得開了那棺才知道中間有什麼貓膩之處。

  但他似乎非常清楚,溜進這間墓室就是要開這口棺。他正拿著一把小刀在刮著石棺上的火漆,我悠哉地走到他身旁說:『要幫手嘛?』



  沒有說話拒絕,那麼我就當作他答應。

  時至如此,我覺得我已經違背了我多年的行事風格與習慣,唯一沒有牴觸的,就是我的行為是為了快樂而運作。



  這只石棺觸感略顯粗糙,整體打造的工法我推測是漢以前的舊物,但這墓室的規模與修建,當屬汪藏海那個年代沒有錯誤。我跟他忙了好一陣子,總算把石棺上的火漆給刮乾淨。這棺蓋極沉,推了半天才挪開十來公分左右的空隙。拿手電筒朝棺裡照去,這空隙不夠大,大略照出的模樣是一具身穿盔甲側躺曲肢的乾屍,空間很乾燥,所以這玩意的保存非常良好,還能夠清楚看見這乾屍最後躺在棺裡的表情為何,但盔甲則略顯殘破。

  其中我比較費解的,乾屍的兩手是緊緊靠縮於胸前,腕上有已經灰化的繩索碎屑……我忍不住想照照看棺木的深處,瞧這主兒的腳是不是也給人綁著?

  怎麼說才好?要說陪葬,這檔次也太尷尬了一些,不上不下的。



  『小張?』
  我本要問他開了棺要做咋,這裡頭的玩意兒要是能帶去國外還值不少錢,但出關就是個大麻煩,且我之前翻他的商品型錄,沒印象張起靈這小傢伙啥時換口味好這口了。不過也不曉了得他在幹麻,開了棺後就逕自跑到那沙漏那兒。接下來的事情我決定保持沉默觀望。

  他那發丘二指撫著牆面上那幅詭異的圖騰,這裡的光線很昏黃,但我確定,我看見他在笑,說不出是如何性質的微笑,用「欣慰」來解釋可能太過遷強,但沒有更好的形容了。

  平穩而持續的石壁敲擊聲,他在這裡找機關。因為我們維持著安靜,只有遠方帶著些渺茫的槍聲會分散掉短暫的注意力。

  『下來了呀!』
  我覺得有些無聊,摸了摸口袋,還有一包壓扁的煙,我索性靠在那石棺邊上看他忙。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背影,在槍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好像很無奈地抽動了一下,我沒太多精神去分析他這個動作背後的含意,因為接著來的景象已抽走我絕大的精神,連煙也夾不住……

  他的手指快速地在圖騰的某一處用力一按,耳邊響起很細微的石塊碎裂聲。眼前的石牆竟然一一崩落,不!也不算崩落,是這面有著詭異圖騰的牆是面障眼法,他大概是破壞了某個練結處,才清出這面牆原有的樣子……這面牆的模樣我就比較有親切感了,上頭有色彩濃艷的壁畫,風格與我跟甯的隊伍進來時所看見一樣,該同是出自汪藏海之手。但為什麼會畫出這個東西呢?
  那是幅行軍圖,畫面裡人穿戴著一身的鎧甲,手持兵器,後頭還有高大的馬車,我拿起手電筒順著行軍的方向照去,在整面牆的右側,畫著微微開啟的一扇大門,在門後的空間中……我想大多數的人都知道,中國的繪畫在寫意部分的講究讓迫使人們必須跟著進行跳躍式的思考。那部分大約占了四分之一牆面的區塊,被繪上了絕對黑,以黑為底,烘托出一個……十二手青面觀音。(那應該不是觀音,這是我覺得最接近那模樣的形容)

  

  這一路走來穿越許多的洞道,看起來都是當年築墓工人留給自己逃生的後路,我自己推測,那樣具有規模的逃生通道,應該是汪藏海替東夏人建築這斗時,便訂下這龐大的脫逃規畫。而這裡、這面做了掩飾的牆,該也是汪藏海設下的用心,但是為什麼他要這麼作呢?我想到他拿在手上的鐵葫蘆。他到底跟汪藏海這個人物牽扯了多少?
  『汪藏海被擄來替東夏人修陵,他親眼看見過重生的秘密……』

  不知道何時,他已然悄然的來到我身邊,悠蕩蕩的語氣仿如鬼魅一般。我握了握空懸在半空中的手,外邊的槍聲有點密集,但我能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我問他:『你那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看我,沒有回答。只要我讓開一個空間給他,他要去掏那石棺裡的鎧甲。

  『這是殉葬渠的延續。』
  說著,三兩下擰斷棺裡乾屍的關節,很輕鬆地抽出那破爛的甲衣,隨手往棺蓋上一丟,又走到那石台的沙漏之前,掏出腰上的小刀,動作非常優雅而從容,我承認我看他看得有點入迷,是以我完全沒有留意外頭那喧騰過份的聲音似是逐漸靠近卻又如潮水般遠去……好像有人在叫甯的名字。

  

  他朝自己的左手掌輕輕一劃,滲流出的血味頓時充斥了整個空間(這小子這回下手重了點)。我第一次我遇見他幫他換藥的時候,在他沾了血的衣物的繃帶上,嗅過含著潮潤氣味的血,當時只以為他吃了麒麟竭之類的,而今想來,事情似乎沒有這麼單純,他似乎很依賴自己的血液……我這樣推論他好了:張起靈在一無所知的失憶之中,單純生理方面他能掌握的不尋常只有兩樣||一個是他的不老、一個是他的血液。

  而他現在正想用他的血液來實驗什麼了嗎?(他自己也在碰運氣?)

  他舉起淌著鮮血的手,緩緩挪到那沙漏上,我剛剛沒把那沙漏看仔細,看我從他的動作來推測,沙漏子的上端該有個溝槽或是什麼小暗格的,他好像也把那小葫蘆給丟進去了。接著揚手一翻,沙漏翻了一圈,細細的流沙開始倒數著什麼似的。我覺得我眼前的這個畫面很諷刺,張起靈跟那沙漏子的同屬於一種寧靜,而這間墓室外的邊的槍聲與不尋常的哀嚎聲歸為一種喧鬧,而我像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無關痛癢的同時欣賞這兩種不同的投入……



  嘖!無關痛癢個頭,差一點點就忘了這可不是電影,我人還在這哩,我還得出斗呢!

  搔了搔頭,外頭叫得這麼淒涼,甯那聰明的女人不曉得怎麼樣了?我自己相信她是可以安全離開這裡的人,但我猜她到時後心情可能不會太好,而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增加自己的籌碼。翻出相機,我仔細把這個墓室每個角落都拍下,包括那棺與那壁畫。

  『等一下會有驚喜嗎?』

  他走回棺邊,把身上的裝備重新做了整裡,他把整個大背包留在地上,主要的裝備都放在身上的武器袋,最後看了看自己的傷,走過來又握了我手腕一下,說:『別擦掉。』之後便隨意做了一個包紮,並把掏出來的鎧甲穿戴在自己身上。

  『哎哎,你這是做咋?』

  他靠坐在棺上,嘴角還噙著那個奇妙的笑容,看著沙漏子越漏少,我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號角聲,他一挺身坐起,對我招了招手,說:『別出聲,跟我來。』

  他貓腰鑽出那盜洞,我跟著他行動,但上身剛探出,就被他拉到一旁,由幾塊大石堆出的石縫裡。地面沁出了陣陣的青煙,空氣瞬間下降了幾度。悠揚的號角聲由遠方響起,前不久還喧鬧著的裂谷現在卻寧靜萬分,地上有不少的彈殼。他把我的手電筒關滅,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看到什麼都別出聲,就當看電影。』



  那確實是場電影,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遠遠飄來一支隊伍,是飄沒錯,這樣浩大的場面,不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況且,我從來不知道有人會喜歡在皇陵裡遊行……我現在覺得我當盜墓賊算是當夠本了,陰兵借道都能遇到!

  難道他早先說殉葬渠裡的隊伍、儀式,就是這玩意?可是他的下一個動作完全超乎了我的預料,其實後來仔細思量,他打最開始就想這麼做了,只是我沒發現前後的關聯。他拉了拉身上破舊的鎧甲,背好他的刀子,一個箭步就要往外衝,我趕緊拉住他,把他扯回石縫更深處,我用氣音問他:『張起靈你瘋了不成?想做什麼?』

  我不相信聰明如他,能弄出個陰兵借道會不知道現在衝出去是找死的行為。他卻是淡淡地拍開我的手,目光死死盯石縫外那一隊散著幽暗藍調冷光的幽靈隊伍,回答我說:『我只是想做當年汪藏海做過的事,也許我的記憶就在裡面。』

  

  瞬間,我想我笑了。他真的、真的是一個執著的人。



  在我的認知記憶與判斷中,張起靈這個人物跟這個名字的架構非常不穩固,真要打個比方,就是宇宙的知識是被人類觀察、計算、推測而出的,但是這樣的推測與觀察套用在一個人類身上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啊?

  所以我能明白為什麼有些時候我會發現他的心神不寧……

  不過,我無法欺騙自己,這個當下,我看著他,從心裡的深處生出一股無從言說的嫉妒之情,他處心積慮地想找回自己記憶的歸處,哪怕是死在門前。

  『自己小心。』像道別似的,他輕聲說著。目光不停地打量著眼前這支隊伍,想找個時機蹭入其中。

  我現在感覺挺複雜的,就剛才的壁畫,這支隊伍應當是要走入那青銅門裡,我的感性上想進去看看,但是我的理智往往在斗裡佔了絕對的優勢。

  我說:『路上小心,等你三天。』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石縫,混入了那陰兵的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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