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21



21

「嗯?」

  這是我最大限度的招呼,四周靜得太突然,加上張起靈這個越發手黑的小傢伙,就算我給人挪到正午時的天安門廣場,我都還以為這斗啥時熱鬧起來?所以這疑問式的一聲悶哼是我對他的配合,我試著放鬆身上的肌肉,調整呼吸趨於平緩……在絕對安靜的空間裡,呼吸與心跳都是噪音。



  六識失一,我得專注在其他的感官上。



  在調節呼吸的時候我習慣性把頭低下,因為抬頭的感覺與入睡時把棉被抖開是雷同的,都屬模式的切換。我抬頭,儘量用最優雅的方式(因為我不知道我究竟被放到什麼地方來了),呼吸道因為動作的關係變得十分暢通,能讓空氣輕易地盈滿胸腔,我小力地嗅了這個空間的氣味……

  略微冷涼的,是溫度。與那個十字入口的溫度沒有相差太遠……他提了風燈過來,風燈該是亮著,所以溫度沒下降。有點金屬的氣味,但不同於他身上那把烏金古刀的純粹,是大量零散的荒蕪感……這裡堆積了不少的金屬器皿,保存應該很好,沒有鏽蝕的負面氣味存在。

此外,在這眾多氣味中,有幾股特別嗆鼻的味道……帶著霜凍與塵埃味的乾燥腐敗,我實在不喜歡追想那個年代,但偏偏腦海裡挖出了一個雪景,我好像牽著誰在牆角發現初春的死貓……嘖!該死的這裡有生物的屍體。

  好吧,我或多或少知道小傢伙他在焦躁什麼了,但可惜現在這裡沒有太多的空間允許我去品味焦躁的情緒。我稍稍地轉動身子去感覺,這裡沒有風,應該還在室內的範圍。腳尖點落的紮實的青磚地……好,至少我站立的這個地方沒有危險。我將身子下蹲,感覺手上的重量讓地面瓜分後,我退了右腳去固定我的背包,雙手在背後磨蹭著,想要拿出我平常藏在腕上的……他聰明到令我覺得興奮的地步,連刀子都抽走了。

  也許我該慶幸甯沒有在每個人的背包裡配上一條麻繩?

  繃帶不管綁得如何緊,終究是可以掙脫的。我試著轉動我的手腕,可惜我沒有他那鬆脫容易的身骨……得為這東西花上一點時間。我手指勾呀勾的,終給我探到打結的位置,用中指跟無名指按住繩結的部分慢慢蹭,如果不是周遭的狀況尚未明朗,也許我會考慮哼首老歌……總覺得氛圍很合適。

  接下我可能面臨的情況有三種:

  一、解開繃帶,自己在這個未知的空間倒斗……看心情要不要把張起靈這個小傢伙抓出來。

  二、解開繃帶,我會遭受到什麼莫名的變數如他所言。

  三、我還沒解開繃帶……



  『你就不能安分點嗎?』他就先來抓我。

  『哎哎哎,我怕黑吶!』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手已經按下我掙脫活動的進行。感覺有點無奈,小小的宛若嘆息般的氣息震動了我腦後的髮梢。他壓低了聲音,說:『等我,這裡有其他東西。』

  他鬆開我的手,不知道是否是故意,周遭活動的聲響開始變大,我能聽見他的腳步聲、呼吸聲、翻動金屬器物的聲響。這樣的感覺比剛才好上許多,至少我能藉著聽覺知道他活動在我的旁邊,我想他既然讓步如斯,我也沒有其他的理由好與他繼續做對,就我而言,他肯留給我站著思考的餘地已經非常良善。

  等待他的過程是漫長的……應該說我對於這段時間的流動沒有可以參照的客觀標的,全在意念之中主觀的評判。所以危險也有趣,我的主觀能夠放大我聽見的聲響,在腦海中構成畫面……但並不見得是真實。在他刻意製造出來的聲響中(我認定他是刻意的),我找到他所言述的其他存在,假設我腦海裡聽覺與嗅覺的交織的構圖正確,我站在一個方型空間的正中央,他在我的右前方到左前方這個位置活動著,左前方在相對性上來說,帶著寒意的乾冷腐敗氣味最濃厚,我判斷是死物的聚合之處。

  此外,那是很微弱的,如果不是我當下不具有視力並且刻意去探究,壓根不會注意到,那縷彷彿是嘶吼般的呼吸聲……唔,這樣形容好似有些衝突,可在我的腦海中,那聲音像竭盡生命能量般地張大嘴,這屬於嘶吼,只惜最後蹭過聲帶的,是殘破且零碎,偏又穩定持續……姑且稱做呼吸。總之這個聲音在我右後方,不!是右後上方傳來,還伴著很細小的撓牆聲。



  像獸的爪子在撓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但總歸不是人類跟機關這能用常態思考的存在。且該是因它,驅使我必須維持這個模樣。他大概結束了他的事情,身邊的空氣有明顯的流動感,是人類行走於地面的高度範圍,不是我右後上方那個存在。我把頭轉向我認為他靠過來的那邊,微微側了一下表示問話。我感覺他似乎在我身後跟我的裝備進行溝通,然後我被反綁在後頭的手給輕輕扳開,我登山背包的提袋被按入了我的掌心。

  『走。』
  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際幽蕩蕩地響起,裝備的重量沉上許多,不曉得他裝了什麼進去?一如他拉著我進來時一樣,他拉著我離開,真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走在他後頭的我,在離開時多嗅到一股潮潤的冷香,不過我無法在腦裡尋找到一種相似甚至完全吻合的氣味來當作名稱並且形容。

  走了一段路子,空氣中只剩下屬於墓道那種空虛而冷涼的荒蕪氣味,沒有金屬也沒有腐敗,我猜想我們已離開了剛才那個空間,但他似乎還不怎麼放心的,維持著現狀拉著我走,直到空氣中的溫度突然下滑了些,感覺像是前方銜接到另一個廣大的空間,他才停下腳步。但他沒有替我解開手上繃帶,只輕聲說了句:『坐下來。』便伸手要摘我的風鏡。

  『小張,你順序是不是反啦?』
  我笑著提醒他,因為我現在眼上還是蒙著紗布的狀態,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他淡漠的嗓音極端篤定地告訴我:『自己解。』

  『哎,就不能貼心點嗎?』
  我勾了嘴角,挪動身子調一個比較舒服的坐姿繼續拆著先前解到一半的結。而他摘下我的風鏡後,隔著紗布按壓我眼周的穴道,陣陣的痠痛感由眉心直刺入大腦反應區塊,我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來……這種身體反應與感覺,表示了眼球承擔了相當的疲倦與刺激。

  這裡沒有鏡子,我無從得知現下的我在他眼中呈現什麼樣子,我猜可能我反射性的表現模樣有點蠢吧!不然他不會沒事由單手改成雙手,四指扣在我的後腦,用大拇繼續按壓著。

  『唔……』
  我對穴道的認知有限,不清楚他究竟按了哪個點,但我已經解開了手上的束縛,反射動作就是要去撥開他扣在我頭上暫時被我認定是在施暴的手。

  『別動。』
  他反應快我一步阻止我的行為,好繼續他的動作。他的力道很大,但我不能否認接續痠痛之後翻湧來圍繞眼球的是一種舒緩的溫暖感,這暖調性的感覺給我一個餘裕的空間去查探,我的頭已經被他扣著維持向上的角度,我不能再次依循我的習慣做一個開場,但這也無所謂,反正我現下的察探,不過是遊戲與表演中場的潤滑碎語罷了。

  我在他的指間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冽的腐朽氣味,他可能去翻動過那些屍體,不知道為了什麼。他動作又持續了一陣才停下,兩手繞至我腦後一圈圈地解開繃帶,一手又遮在我的眼前,緩道:『慢慢張開。』



  我的視線終於有了黑暗於與銀花之外的影像,隨著他的手掌的挪移,我看見他身後擺著的風燈,光線調得很微弱,照出了這……這裡應該是墓道,在他的身後好似有道向下的階梯,我想溫度的下降起因於此。

  

  『看得見嗎?』
  他伸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他的神情比較之前已緩和穩定了許多,想來我被迫暫時失明可能不單只因為那如同嘶吼般的呼吸……他可能要做些事,不便於使我看見的事情。
  我是有那麼點無聊,但應該無傷大雅地,我說:『真糟糕,什麼也看不見呢!』

  『……那你就待著吧!』
  他看了我一眼,波瀾不興的眸子裡什麼也沒多描摹,起身拿走自己的裝備跟地上的風燈走下樓梯。我笑了一下,發現手邊擺著一支手電筒。我重新戴上風鏡後,在裝備背上前草草看了裡面幾眼,不知道裡面那幾只金燦燦的器皿算不算他給的補償呢?

  

  在追上他的腳步之前,我把手電筒轉向我們來時的方向,也就是我在失明時走過的那段路,只看見在我這兒左右兩側紅艷艷的壁畫,在手電筒朝黑暗中看去之下,竟呈現了一個個黑色的、腦袋奇大的人的影子,還伴隨著那飄渺的呼吸聲,似乎正朝我這裡擴張,極端惹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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