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黑瓶】麒麟與狼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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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們下來的時候,注意力全放在上頭的怪鳥和槍聲,現下重新整理妥當後,我開始注意這護城河下的環境。扣除我們站立的這一個區塊,其他地方充滿了大大小小的黑色亂石,感覺像是我站立的地方是給人特別清理過的。

  『瞎子。』我還思索著,他突然出聲叫我。

  剛在上邊往下看,這條護城和大約有五、六十米寬,我們是貼著河岸邊左側橋頭下來的,他現正站在橋的另一側,揮著手上的手電筒。從我這方向看來,他晃動著手電筒好似照出了一片黑壓壓的影子,等我走近,兩把戰術手電筒總把這些奇怪的黑影給照個清楚。

  
  若由上往下鳥瞰的話,我們人在橋的右側,前方大概有一米左右的陷落斷層,形成一個奇妙的溝渠,扣除我們身後的平坦,眼前這約莫二十米寬的溝渠有點像河階地形。我跟他交換了眼神,把手電筒的光束做了調整,往溝渠更深處照去,黑壓壓一片都是我們剛在門殿兩側看見的青銅兵車以及黑色真人大小的人俑。這些人俑的裝扮我初推是元朝的服飾,且每個人俑的手上都拿著銅製兵器,再仔細看上幾眼,這些人俑的腐蝕度非常高,五官完全模糊,手上的銅器更是破鏽不堪,我用腳輕輕一踢,全碎做了粉塵……該是當年浸在水裡的結果。

  除了這幾個近一點的,遠一點的人俑跟車馬已經破敗成地上的一堆破爛,東倒西歪的,跟回收場有幾分相似。我看著這模樣,腦子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照理說這些人俑都屬陪葬品的一部分,在皇陵的氣派與規格之中,陪葬品是不會直接露天擺著(雖然這裡看不見天),眼下這些殘破就像在剛做好的奶油蛋糕上擱著沒啃乾淨的果核。

  『下去看看。』他說完便翻身置溝渠,走在人俑之中。

  
  在下頭的感覺跟在上面觀察很不一樣,我打量著這些密集排列的人俑,莫名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當然了!活人跟這些石人本來就有絕對的不同,只是站在這人俑群中,竟有一種違和感……就像熙攘人往的車站裡,人群的移動會自動產生一股流向,現在我的感覺就像是逆向行駛一樣!

  再仔細觀察著這些人俑,發現這密集的人俑似乎都朝著某一個方向,且人俑下半身並不是做成完全的直立,而是行走的模樣。我把這個發現跟他討論一下,他用這些人俑身上的侵蝕痕跡跟整體溝渠的沖刷痕跡推出當年水流的方向,我們又把路線圖拿出比對,確定了這群人俑行走的方向就是河渠的底……即我們要尋找的地宮路口。

  方向確定後,他的行走速度很明顯變快。這裡當年是給河水覆蓋的,料想也不會有什麼機關,所以我也走得很不留心。若在後頭沒有甯的隊伍的壓力下,我想我可能會更放肆地邊走邊研究,畢竟這殉葬渠的邊上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人生沒多少機會能把玩。



  『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皇陵的陪葬會這樣隨意的擺置?』

  他走的速度很快,又那麼靜默,這倒讓我覺得有點無趣起來,姑且隨口問問其實沒什麼影響性的問題。本以為他會懶得理我,他卻突然停下腳步,這讓走在他斜後方又四處張望的我一個不注意整個撞到他。

  『這不是陪葬品……是儀式。』

  『哎?』

  他丟完這句話,又繼續埋頭走他的路,我還沒搞清楚他話裡的涵義時,注意力就先給這河渠的盡頭給吸引。殉葬的人俑(小傢伙沒跟我說清楚這究竟是啥,姑且以殉葬稱之。)隊伍至此結束,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石頭河壁,我用手電筒掃了掃,河壁上頭好似雕刻了大佛之類的存在,看不清。

  不過他好像不怎麼在意似的,或者說他飛快地找到他下一個行進目標—一個在河壁下給亂石虛掩的方洞。我本來想問他怎麼發現的?目光一瞥,發現這半人高的方型洞口邊,一處碎石堆裡用炭筆非常潦草地書寫了無法發音的英文單字,那記號感覺很眼熟,就是我跟他第一次在斗裡碰面時,他寫在牆角跟我說是結界的東西。



  『嘖嘖,小張你又二進宮?』
  我一面清著石頭一面問著,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回我話,但我察覺到他的神色似乎凝重了起來……也不是說凝重,只是比較起他平常的淡定,感覺是風吹皺了湖面。我們很快地把這個方洞的入口給清出來,我在這裡的地面上,發現了一些感覺上有點時間年紀的鞋印,該是早前有人行走過的。

  他看著這個孔道,又看著地上的鞋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後從他的包裡翻出登山鎬,把那原先那個用炭筆寫下的記號抹掉,重新敲一個上去。

  這個記號重製的過程我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跟張起靈這個小傢伙相處的過程,我們大多數是以亂數構成交集,這對我跟他的互動不會有任何的障礙,但就我單方面的去推理時,卻容易混亂不堪。雖然我似乎沒有必要去理解他這個謎團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當大腦空間有點過剩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分散了記憶體去思索並企圖重組這些零碎的片段。

  自我對他的記憶片段中,零零碎碎的,能夠抽出一個跟現在最相近的,就是當時他來到我家,要我替他跟裘德考牽線時的模樣……

  我藉著他手電筒的餘光悄悄打量他的神情,這趟路子肯定跟他的回憶牽上線,他看著自己敲出來的記號,淡淡開口:『我不確定,我有沒有來過……』

  
  如果我沒有看錯,他似乎咬了牙,那是部分人類在面對重大事情時容易有的反應。這下子事情對我來說又多了一條選擇,跟他的回憶扯上關係我想單就利益層面的獲利不高,特別這次的斗感覺上不是給人玩玩的。但我又不能否認看他抽絲剝繭的執著模樣,很有一種趣味性……看來是精神與物質的抉擇。

  不過排除了這些,單就現下的狀況來,我說:『進去吧!遲早會知道。』

  這個方型的洞道是個反打的洞,製工非常粗劣,我們貓著腰在裡面走著。洞道的上方有不少小小的支洞,我研究了一下,那些垂直向上的孔洞像一個9字形。



  『水盜洞,逃生用的……』他大概發現我慢下來的腳步與動作,輕聲地說著。不過我從頭到尾就看他直直地往前爬走著,壓根沒去注意其他的東西,看來他自己的記憶似乎也在重組中。我有了這個發現,莫名地覺得很有趣……至少在這個略帶著枯燥的行走過程。

  『唷,很清楚嘛!』

  
  在如此黑暗而壓抑的空間裡,時間很容易進入愛因斯坦相對論中的漫長,這時候最好用來自嘲的方法就是看手錶。我們大概爬行了一個小時左右,就著撲面的空氣流動感,我猜這個爬行的盡頭應該快到了。沒多久,洞道漸漸變寬。他先爬了出去,在外邊調整他手電筒的光圈,藉由他的照明,眼前出現另一段河渠,約有十來米深、五六米寬,已經乾涸了。我前後想了一下,假設這裡當年都充斥著水的話,那這裡該是引水渠,用以維持護城河河水是流動的狀態。



  河渠的兩旁各有一道可供一人行走的河梗,上邊還有座石橋。我們走過石橋來到河渠的對岸,他彎下腰來審視了河渠邊上沖刷痕跡,又用手電筒在河壁上搜索。

  『這裡。』  
  他的聲音跟腳步很確定,我稍稍思索了一下,目前我們行走的方向跟我默記在腦海中的地圖大體相同,剩下的就是一些細小的一時興起需要去修正,當然這份一時興起不只我,也包含了汪藏海以及萬奴王。

  我跟著他的腳步前進,最後停在一個在河壁上四方型的孔洞前,這個方洞在比較之下就得非常整齊了,應該是在正規的設計之中。他本來要直接進入的,我則先打了一隻冷煙火往內丟……我想我從現在自己應該要多留上幾分心神,因為他感覺起來已經有點浮躁了。
 

  冷煙火的光芒照亮了方洞的另一邊黑色的石板地,感覺上像是個墓室似的,那麼我眼前這個該是地宮的封牆石。我們鑽進去,裡邊是一個高度我站起來幾乎蹭到頭頂不過卻非常寬廣的墓室,全部都用黑色的岩石打造,牆上沒有壁畫,只有簡單的朝宴浮雕,而沿著牆壁而下,這墓室的邊上整齊地擺滿了至少近千桶半人高的瓦罐,我猜是藏酒的一種。



  本來我想去拆個來研究,可我腳剛挪動,他卻突然拉住我,說:『不要動那個。』

  『這不是酒嗎?有問題?』
  我自忖我對這類物品的危險判斷還頗有分寸,我想這僅是陳年老酒,挑開一罐嗅個酒香總不為過。不過他卻搖了搖頭,用一種略帶模糊的語氣說:『我覺得不要動比較好。』



  他的神情有點迷離,我打量了一下確定他這是回憶在他腦子作祟時會翻攪出來的表情後,決定停下我的行為。這個墓室左右的牆上,各有一個石閘,後邊各自連接照不見底的幽暗通道,依照地圖的指示,我大概知道是走哪邊,可看著他的沉思模樣,我決定沉默。我相信一樣看過地宮設計的圖的他,也知道答案,但現在他的意識應該是讓回憶給主控了判斷,不然他不會走向錯誤的一邊……

  他拿起登山鎬,在左側的墓道上留下記號,我並不打算立刻出聲提醒,因為我想知道他會不會掙扎在過去跟現在之間,或者說他是真的喪失了評判的能力。

  但有點不著邊的,他看著我,開口問了:『瞎子,你是來摸明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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